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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且折花流连(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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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祈国的一年中, 有大半都是在下雪。

    也许随着谢展颜自江东迁徙过来的那一批人,还会对这样的极寒气候有些不适应。

    但谢兰亭这一代人,生于斯长于斯, 雪天就是心中最好的天气。

    雪可以听,可以玩,可以煎雪烹茶, 可以堆雪人。

    雪天可以围炉,可以温酒, 也可以和喜欢的人, 在雪中牵着手一起走到白头。

    谢兰亭出门时, 被琴樽小隐门口的一簇小花绊了一下“又是它我愿封它为小熊之敌”

    这种小花叫「刺梗紫苕」, 是晶亮的深紫色。

    谢忱很喜欢这种花,很多年间, 种了大片大片,远望过去,便细碎如星辰,很是精致美丽,却长满了长长的刺。

    这些刺被他精心修剪过后,倒也不伤人。

    但进出时,总会被绊住衣角,要额外花上好些功夫才能挣脱出来。

    “好吧, 虽然从小到大,我跟这位花兄都有点仇怨”,谢兰亭开玩笑道,“但是, 看在哥哥的份上, 我决定多喜欢它一点。”

    她弯腰拾起落满雪的一朵, 小心地抹去了那些利刺,然后,将这支纤细飘摇的小花别在了他襟前。

    谢忱握住她的手,自然地凑到唇边轻吻了一下。

    “有没有花香”谢兰亭感兴趣地问。

    “有吧”,更多微凉的吻落在了指尖,谢忱偏着头,用一种认真的语调评判道,“还有新雪的香气阳光下,风和日丽、冰消雪融的味道。”

    细雪中,他将纸伞向她那边倾斜了一点。

    伞下衣袂交叠,仿佛遗世独立,就连跌落在伞沿的雪花都温柔又清冷,簌簌如歌。

    谢兰亭满意地将手伸过去,一把抱住了他的细腰“好啦,哥哥你来撑伞,而我呢,负责来抱你,这个分工很合理吧。”

    今天,是先丞相谢展颜的祭日。

    谢相在位十八载,深得民心,即便过去了十年,依旧怀念不减。

    天生祠外,人山人海,早已排起了长龙。

    因她曾说过,自己区区一介凡人,时乖命蹇,本该横死,却能以屈指可数之残年,搏千秋万代之功业,已是此生无憾了。

    故她死后,众人切不可作悲声。

    因为人生苦短,莫要忘了纵情欢笑,且行且珍。年年今日,当携壶载酒,熙熙攘攘地来她墓前,让她最后看一眼这欢声笑语,烟火人间。

    后来,这一天就成了祈国新年前的盛大庆典。

    许多来参拜的百姓,都是拖家带口,踏歌而行。祭祀完了,就到城中游玩赏景,逛集市,玩游戏,看烟花,该吃吃该喝喝。

    阳光下,一只只纸鹤冲天而起,写满了对逝者的思念,追逐着飞雪,直冲云霄。

    有一只被风吹得口鼻歪斜,七窍生烟,好险地撞到了谢兰亭的手边。

    “是一个小朋友写的,好多错别字”,她一看,便笑了,“上面说,「谢相,我今天吃到了很好吃的糖果哦,听说你很喜欢吃糖,我就绑在纸鹤背上,分你一块。那边有什么好吃的糖果,你可以也给甜甜分享一块吗我们做朋友」”

    写信的小朋友,还不明白死亡的意义,不知道这就是终此一生再也无法相见的离别。

    可是,谢兰亭仰头看着那些漫天飞舞的纸鹤,却忍不住眼眶一酸。

    老师刚死的那段日子,她万般想念,也偷偷用纸鹤传过好多信。

    后来,谢家的人一个一个地离开,她也一个一个经常给他们写信。

    谢濯雪、谢流芳、谢流景、谢芷宁,最后是明灵,甚至是那一年殷家被灭、有段时间生死不明的殷若羽。

    人死了,真的能泉下有知,知道

    活着的人对他们的思念吗

    恐怕不能。

    上辈子她死后,除了阵法带来的痛苦,便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她也从来不知道哥哥有多么想她。

    直到后来见了史册,祈书谢司徒列传三千八百六十四字,有一大半和她有关。

    在生命的最后时日,他一边谋算着为她复仇,一边给她写了那么多的信,那么多的悼词,连篇累牍,字字泣血。

    就连史书都说他,“杜门谢客,或行或坐,神思不属,恍十寐以求一见,尽释卷而终日写其名。”

    她很难想象,一向从容镇定、悲喜无形的哥哥,最后会将自己一个人锁起来,如痴如狂,似疯似癫,咬破了指尖,整天用血写她的名字。

    他写道,“君予我一晌之爱兮,空遗我终生之悲。”

    想到这里,谢兰亭下意识就握紧了哥哥的手。

    清冷的,也是有温度的。

    “要一直和哥哥在一起”,她贴过去,静静地说,“生生死死,生生世世。”

    谢忱温柔地捧着她脸,倾身过来,轻轻亲她的眼睛“我们会的。”

    一丝滴落的水气,化开在了唇齿之间。

    他们用幻颜法术穿过人潮,走入了天生祠。

    正厅十分宏大,一眼望去,深广无边。

    高耸的穹顶之上,一线天光洒落,照出一室肃穆的庄严。

    纸鹤在风里穿梭,四壁上,一面面谢氏族徽描金绣线的风帆猎猎高悬,迎风飘荡。

    亦有无数写给谢展颜的悼词挽联,什么“先生世表”、“负俗之讥”、“万古流芳”林林总总,布满了整座神庙。

    最醒目的,还是穹顶的那一则,“身无寸铁之利,心有百万雄兵”。

    这字气吞山河,势如长虹,既有帝王统御万方的豪气,也有朋友之间互相感怀的温情。

    落款,陈阶青。

    瑶京谢氏发源于江东,曾是当年的江东第一大族,地位甚至高于今日的玉阑周家。

    谢展颜年少时,有补天之志,立志匡扶社稷,曾在绥朝出仕,官职就是今天的离泱太守。

    绥国南渡,离泱从南方小城一跃成为了国都重镇,她也成为了最位高权重的人物之一,在掌控了老皇帝后,开始谋划下一任帝王的人选。

    她选了一个当时完全不被看好的人,而后挂印辞官,一人一骑青衣猎猎疾驰万里,在千军万马之中逆流而上,来到了江北。

    她来见陈阶青。

    彼时,陈阶青也只是一个声名狼藉的五皇子,但谢展颜认定,他就是能够一统江山、再造帝业的唯一人选。

    谢家在未来能否权倾朝野,便寄托在这个人身上。所以她散尽家财,支持起兵,出谋划策,屡荐贤良。

    也许,在纯粹的利用中,毕竟掺杂了几分惺惺相惜,是以这份交情,始于动乱微末之际,终至千军万马逐鹿天下。

    在最危险的时候,随时都会死去,所以他们都给彼此写下了挽联。

    谢展颜是,“身无寸铁之利,心有百万雄兵。”

    陈阶青是,“二十未冠,冠绝天下。”

    谢相去世的时候,这位绥国先帝,已经死去多年了,桓听将早就写好的挽联送了过来。

    最终,她算不上赌赢,但也没有输。

    陈阶青确实站到了最巅峰,却并非是计划中,一位操控得宜、如履薄冰的提线木偶,而是震古烁今、群雄低首的一代天帝。

    他活着一日,仙洲就不可能再发生动乱。

    谢展颜安心地当了三年丞相,直到天帝一朝辞世,大好的局面就此葬送。

    桓听执意北伐,而谢展颜认为最好的时机已然错过,坚决反对

    ,最后二人彻底闹翻,谢展颜带着一大批江东旧人离去,远走北地,加入了大祈王朝。

    天生祠中。

    阳光透过无数彩色的绮窗投射进来,变幻莫测,窗边,凝立着谢家诸人的塑像,或坐或行,或谈或卧,皆气韵生动,宛然如生。

    居中的,正是谢展颜。

    那是一尊负手而立的背像,面朝墙壁,背对天地与世人。

    她一身青衣,一手按在岑寂剑上,虽只有一个背影,却不减英气挺拔之姿,气骨迈世,犹如穿云的利剑,直欲冲霄而起,天然带了一段气吞山河的气魄。

    何以背向世人

    只因心中有愧。

    因为没能缔造一个真正的一统王朝,所以愧对和自己一统征战的挚友和部下,愧对故土,愧对万民。

    谢兰亭站在塑像下,执弟子礼,轻轻念出了雕像前镌刻的那一句话“再予孤十年,江东何不归”

    她抚摸着岑寂,这把老师昔年留下的佩剑。

    这把剑只是普通的凡铁,谢相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

    可是到后来,这把剑、这个人,都成了瑶京谢氏、乃至祈国的最高精神象征。

    此刻,锋刃在指尖低吟,幽幽如泣如诉,也似是心绪难平。

    昔年将死时,谢相将这把剑托付到她手中。

    她看着这个和自己最像的孩子,同样的一往无前,志在天下,同样的虽千万人吾往矣。

    “往前走,挽之,不要回头”,她说,“只盼你偿我平生不足事。”

    “老师”,谢兰亭低低地说,“我会的。若我生还,就代你看遍万里河山,若我战死沙场,就披荆斩棘去见你。”

    哥哥在旁边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谢相的生命终究定格在了三十八。

    她虽然被认为是祖母那一辈的人物,但她死时,还很年轻。

    她一生未曾嫁娶,自承是,“天生一段英雄骨,何必安排绕指柔”。

    前半生孑然一身,从南到北辗转飘零,后来,收养了一堆来自民间的少年少女,充作孩子,并无亲缘关系,胜在立身清正,皆培养成了中流砥柱之才。

    这些养子养女,又生养了第三代人,就成了日后的瑶京谢氏。

    当年的谢家诸人,乌衣年少,玉树琼林,实在是各有各的天姿与风华。

    他们如今,就葬在结界之后的墓园中。

    谢忱咬破了指尖,鲜血滴落,结界便如水波一样,在身前无形地漾开。

    “哥哥”,谢兰亭有点不高兴地含住他手指,轻轻舔去了血痕,“你应该让我来的。”

    谢忱望着她,淡笑了一下。

    待目光转向墓园深处,终究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一丝沉郁。

    结界里亭台楼阁,竹林疏影,水声相间,一片欲滴的清脆。

    谢展颜生前,虽已位极人臣,对祈天子随意呼来唤去,却终究没有称尊进王。

    故而,她的墓上镌刻的,还是“先祈丞相、晏侯谢展颜之墓”。

    再往里,就是谢家其他人,以及部分有通家之好的外族人的埋骨地

    “天下第一女谋士谢芷宁之墓”

    “殷若羽在此立下衣冠冢,不统河山誓不还”

    “昭华公子谢濯雪之墓”

    “听雨君谢忆昔之墓”

    “等我死后请在我的碑上写这里长眠着全瑶京城最有趣灵魂的谢流景之墓”

    “旁边说的不对,我才是最最最有趣灵魂的谢谢谢微行之墓”

    “谢三请问死后冥婚包分配对象吗”

    谢兰亭站在那里,缓慢俯身,拂去了碑身的一点落雪。

    “我和

    哥哥又来看你们啦”,她说。

    天风里,一片寂静如死,没有半点回应。

    因为所有人,早就已经魂飞魄散,就连尸骨都不全。

    当初,皇帝为了斩草除根,怕他们死后作祟,将尸体都浇了一遍化骨水,然后统统丢进了万人野葬坑。

    后来,等一切都尘埃落定,她和哥哥去那里,一寸一寸翻过所有的土地,哪怕是一片骨、一滴血,都绝不放过,想要带他们回家。

    却只找到了三十六块残骨,和一百七十一捧渗了血的土。

    那么多的风华,那么多的故事,那么多的风起云涌、英才并起、爱恨纷纭

    到最后,就变得只剩下这么一点点,用一只小布袋就能装完。

    “好久不见。”

    谢兰亭蹲在墓碑前面,一个一个挪过去,咕噜咕噜地说着一些永远不会有回应的小话。

    她说“阿芷,子野有一封信托我转交给你。你放心,他就像你所期望的那样,尽管失去了你,也能一个人慢慢走完这一生。”

    “二哥,你离开的那么早,芳年惜逝,兰玉夙凋。你走之后,我们所有人就如同一根线上的珠玉,一个接一个,都碎裂了。”

    “听雨君,十年了,浣花溪的枫叶红了一茬又一茬,你看见了吗”

    谢忱立在她身边,执伞为她挡住了那些席卷的风雪。

    像是怕他也消失不见,她一直攥着哥哥衣角,然后就被轻轻地握住了指尖。

    “流景”,谢兰亭望着身前的墓碑,“终于到你了。”

    墓碑上面,坐着一个小小的机械小人,鲜衣如火,还是当年的轻狂倨傲模样,昂着头,长腿在衣袂下摇摇晃晃。

    它一条腿上,齿轮运转,慢慢组成了一行小字“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因为我死而哭吧有这闲工夫,为什么不去吃点胡椒粉配红辣椒冰激凌呢”

    另一条腿上,是一行更小的、针尖般的字“然后你就会被辣哭,哈哈哈”

    “”

    谢兰亭下意识抽了抽唇角。

    只是,这个笑还没来得及发出,就变成一声叹息。

    “我以为,我们会是那种到了老去之后,还能在阳光下并排铺一张躺椅,一起斗嘴、互怼、插科打诨,说遍瑶京城所有八卦的关系。”

    谢兰亭看着塑像,垂下眼,轻轻地说“可惜,天不遂人愿。”

    小塑像又是一阵咔咔咔,脸上的齿轮动了动,露出一个龇牙咧嘴的表情,忽然抬起手,向天竖起了一根中指。

    谢兰亭“”

    这人真是死了都不忘折腾。

    她拍拍机械小人的头,给它编织了一朵小小的花环,而后叹息着起身,在每一座墓前,依次放了一枝花。

    到最边上两座的时候,微微一顿。

    “祈征南将军明灵之墓”

    “朱颜君谢流芳之墓”

    这两座,是真真正正的孤坟野冢。

    因为,旁人至少还能找到一点骨与血,或许还有重入轮回的机会,唯独他们,是真真正正地永远消散了。

    一个误杀,一个自刎。

    死在沉檀剑下的人,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明灵的碑前,刻画着一只眼睛。

    那只眼紧闭着,眼睫濡湿,依稀有着血泪簌簌流淌过的痕迹。

    “哥哥”,谢兰亭想了许久,还是将那支花放到了谢忱手中,“你要将花给他吗”

    谢忱轻轻抚摸了一下佩剑,眉间一片静寂如水“好。”

    他握着花,往前走了一步。

    那只眼仿佛感应到了他的到来,唰地睁开,狰狞地迸出了一

    丝血光。

    “我的天”

    谢兰亭下意识扬手拔剑。

    岑寂利啸而起,穿透了那只眼,将它钉死在半空,却没能搅碎接下来那些刺耳的声音。

    “谢夕玦”,它带着森然的冷笑,“你弑亲杀友,夺人江山,来日必不得好死”

    “是血咒”,谢兰亭眉头紧皱,转头去捂哥哥的耳朵,“不要听。”

    随着血泪流下,那只眼反反复复地重复着这一句话,声嘶力竭,字字剜心。

    她提着剑,凌厉的剑气掠起,将它从中斩断。

    咒骂声终于生生为之一滞。

    然而,不过是短短一刹之后,竟然就又有了再次凝聚的痕迹。

    谢兰亭不得已,提着剑,在她和哥哥身前画下一个圈。

    剑光交织,将气息隔离在外,血咒感应不到谢忱的存在,终于暂时消停,悻悻地缩了回去。

    “哥哥”,她转头看着他,悚然道,“明灵以前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吗,怎么会”

    谢忱听着那样激烈的痛骂与诅咒,神色居然很平静。

    依旧是寒鸦影里,烟水横波,一点皎然出尘的从容模样,也是所有人最熟悉的,谢司徒谈笑杀人的样子。

    谢兰亭看着,却心中一恸。

    “他因我而投笔从戎,最后却被我逼上了绝路”,他淡淡道,“难免心中有怨。”

    “这事又不能怪你,是他自己不肯好好活,偏要找死的”,谢兰亭咬牙切齿道,“他凭什么给你下血咒”

    幸好,明灵死前已是强弩之末,留下的血咒也就是放两句狠话,完全造成不了实际伤害。

    但饶是如此,也够糟心了。

    她正想着要怎么哄一下哥哥,忽然发现,从这个角度看去,明灵的墓边摆着零星几只酒杯,雅致地落满了红梅,逐水飘零,如同对饮的模样。

    那盏中生出了淡淡的尘灰痕,已经被搁置了一段时间。

    “哥哥”,她看了又看,不可思议道,“你别告诉我,他这样对你,你还过来找他对饮”

    谢忱摇摇头“当然不。”

    “那是什么”

    “从前,每当遇到什么事的时候,我经常来这里坐一坐,自斟自饮。”

    谢兰亭听得都窒息了“在明灵的痛骂声中饮酒哥哥你真是好独特的喜好。”

    难怪这个血咒的力量这么弱小,感情是因为经常被拉出来溜一圈,快消耗干净了。

    她再一次深刻地意识到,有时候,她的哥哥,真的很不当人。

    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我不能去见谢家其他人,因为我问心有愧”,谢忱淡淡地说,“唯有明灵,在他死时,我就和他恩怨两清了。坐在这里,听着那些骂声,和吹过碑苔、又从指隙遗落的风声,能帮我想明白很多事情。”

    他看着她,眼睛里好像也在下一场大雪“关于无法企及的过去,和永远不会归来的人。”

    谢兰亭难过极了,下意识将他抱进了怀里。

    哥哥怎么会这么单薄纤瘦。

    她收紧了手臂,紧了又紧,还是觉得他好像一捧伶仃的雾气,稍不注意就散了。

    谢忱摸索着找到她的手,跟她十指相扣,声音自然地低柔起来“后来,我便不来了。”

    谢兰亭这才有点高兴“好啊,为什么不来了”

    “因为我站在生命的河岸上,本不该为了一片逝去的东流水而伤悲”,他轻轻地笑着说,“华筵易散,斯年难永,在最绚烂的时候戛然而止,生命本来就是这样无常的。”

    他向空中伸出了手,让冷风穿过素白的指间“终有一日,我也会化为尘土,归于这片天地中去。”

    谢兰亭震惊地睁大了眼。

    谢忱在她面前,从来就不作什么掩饰,他的冷血,他的萧索,他对于一切生命的漠然,她都看得历历分明。

    她当然也完全可以理解。

    因为他失去了那么多,受了那么多苦。

    一个人倘若像他这样历经了世间万劫,还不曾倒下,犹能负手立在群山之巅,思乾坤,观天下,已可以称得上一声“英雄”了。

    唯独此刻,她看着哥哥,看着阳光倾洒而下,将他苍白清俊的侧颜照得一片透明,透明到近乎于虚幻。

    好像生与死的界限,都在这方墓园里,被缓慢地消逝了。

    人世间的种种美好与炫丽,也都像是阳光下的冰雪,终将融化殆尽。

    她忽然生气起来,大声道“不可以我不同意这样的事”

    谢兰亭抓着他执伞的手,把纸伞向他那儿倾斜了一点,遮得很低,正好方便偷一个吻。

    “不可以”,她一边咬着他的唇,一边抱怨,“哥哥,那我呢你说你「要纵化大浪」中,那我呢,我怎么办,在你心里算什么”

    “你是我的命”,谢忱回抱住她,无限轻柔地低语,“君生我生,君死我死。”

    这句话,字字云淡风轻,可是那种认真至极的意味,却谁都听得出来。

    谢兰亭眨了眨眼,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上辈子她死后,哥哥为何会做出那样全然盲目的不理智行为举国挥师南下,与桓听死战于渭水。

    那本就是送死。

    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独活。

    “既然这样的话”,最后,她耸了耸肩,用一锤定音的语气说,“只要我在一日,你就得好好活着,千万别再搞什么死不死的那一套了。”

    谢忱看着她微笑“好。”

    谢兰亭揽住他的腰,甚至都不怎么敢用力,怕他那么轻盈纤弱的一片身骨,就这样在怀里破碎。

    可她又生出了一点害怕。

    仿佛不抱紧,在清亮如水的日光下,他便会顷刻消散成烟。

    他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于是很主动地将手搭上了她的脖颈。

    谢兰亭终于满意了,用剑推着地上的那个圈,绕过了血咒,一路揽着他,走到了天生祠外。

    天已经黑了下来,外面华灯万盏,琉璃光射,尽是繁华的夜市街坊。

    “哥哥”,她忽然道,“你不高兴,我不能让你带着坏情绪入睡,我们快去玩吧。”

    谢忱温声道“和挽之在一起,我没有不高兴”

    “不,你有”,谢兰亭伸手去捂他的嘴,“拜托,配合一下,我只是想找一个和你一起出去玩的借口。”

    谢忱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

    谢兰亭走了两步,忽觉不对,回头困惑地打量了他两眼“哥哥,你的围巾呢”

    谢忱淡淡道“人太多,可能被挤掉了。”

    他觉得,此事最好发檄文昭告全天下,才不要用那个碍事的东西遮挡吻痕。

    谢兰亭一言难尽地看着他“我一直抱着你,别人哪有机会挤到你”

    不意出现了一个逻辑漏洞,谢忱沉思了一会“可能是有人的身法比较高明。”

    谢兰亭“”

    好一个「身法高明」。

    她气极反笑,不轻不重地咬了他一口“哥哥,你这个样子被人看到,又不知道要画出多少仙洲美人图我不许我要把你藏起来”

    她脱下外衫,试图将他遮住。

    但谢忱坚决反对“挽之,你这个样子,衣衫不整,如果被画师们看见,天下高手的图册又要有新素材了。他们会说,谢将军英华琼秀,哪怕装扮得这么平易近人,

    也不掩风采神姿”

    两人互相看看,均觉不妥至极。

    良久,谢兰亭捂住脸,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手伸过来。”

    谢忱将手递到了她的掌心。

    “那就只能用这个隐身法术了”,她斟酌着,画下了一个符文,“不管怎么动作都行,但千万别说话。我法术学得很菜,你一开口就会暴露的。”

    谢忱沉思着应下。

    此刻,谢兰亭还没有意识到,这个隐身法术,可以被用来当众做很多奇奇怪怪的事。

    否则她一定会剁了自己的手。,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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