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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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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檀犹豫了一下, 还是听话地走了过去。

    秦玄策热得都快迷糊了,方才面对着卢曼容只有一腔怒火,这会儿看到阿檀, 却觉得精神抖擞, 血气激荡着, 一阵一阵往上涌,愈发难以忍耐。

    他分明叫她滚了, 为什么又折了回来, 这可怨不得他, 秦玄策这样恶狠狠地想着, 但他声音却是轻轻的、低沉的,他叫了她的名字“阿檀”

    他很少这么叫,好似那两个字不可轻易说出口,如今说了, 只觉得喉咙发颤。

    “哎。”阿檀茫然,低低地应了一声。

    秦玄策的情形很有些不对,汗水不停地从他的额头上冒出来, 很快把发鬓打湿了, 男人的味道, 是温暖的松脂,混合着潮湿的麝香, 仿佛春天丛林里悸动的野兽,在房间门里厮磨打滚。

    阿檀脸红了。

    她从来没有见过秦玄策这般模样,他一直高高在上, 无论何时,都保持着威严不可冒犯的尊贵,但此时此刻, 他脸色潮红,皱着眉头,神情间门带着一种近乎凌乱的神态,他看着她,阿檀分不清他的意味,似是温柔、又似是凶悍。

    他说他生病了,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病

    阿檀终究是心软了,掏出小手绢,递给秦玄策“一爷热吗,擦擦汗,大夫很快过来,您要先喝点水吗”

    秦玄策猛然抓住了阿檀的手,把她拉了过来。

    阿檀一声惊呼,只觉得一阵头晕眼花的,还没回过神来,已经跌到秦玄策的怀中,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烫得要命,把阿檀吓得差点要跳起来。

    但跳不起来,秦玄策紧紧地压住了她的肩膀,他的力气那么大,她一点都动弹不得。他低下头,在她耳朵旁边低低地问她“你愿意吗”

    他吐出的气息也很烫,她的耳朵好像要被烫伤了。愿意什么呢她的脑袋瓜子好似成了一锅浆糊,有点转不动了,迷迷糊糊地挣扎了一下。

    他身上的味道把她整个人都包裹起来,雄性的气息,带着强悍的侵略性,气势汹汹地扑打过来,差点要把她淹死。

    阿檀不安地扭来扭去,不小心蹭到了一个地方,有点不对劲。嗯她傻傻的,还下意识还压了一下,咦越发不对劲了,她打了个哆嗦,又想起了初见那一日,和大将军在浴室内面面相觑的情景。

    世人皆道大将军悍勇无双,乃世间门第一伟男子,果不其然。

    简直不是人

    阿檀两眼一黑,“嘤”的一声,就想晕过去。

    但秦玄策已经有经验了,一把掐住了她的腰,气急败坏地喝道“你给我挺着,不许晕,听见没有”他凶狠地威胁道,“你要是敢晕,我当场就把你办了,信不信”

    阿檀吓得马上醒了,惊恐地摇头“不愿意、不愿意、不愿意”

    她可以说一百次不愿意

    秦玄策从鼻子里发出一点点声音,好像是喘气、又好像是叹息“那你叫我我怎么办”

    他说得咬牙切齿的,既无赖、又霸道。

    和她有什么干系呢阿檀好委屈,那么老大一个活生生、水灵灵的表姑娘,摆在他面前了,他非得叫人给拖出去,如今问她怎么办,这岂不是欺负人吗

    “一爷,您忍忍,忍过去就好了。”她又羞又急,小声地哭了起来,抽抽搭搭地回道。

    她在说什么蠢话当此际,剑拔弩张,怎么能忍

    秦玄策闷闷地哼了一声,恨得几乎发狂,汗水不停地流下来,他口渴得很,心脏一阵一阵剧烈地抽动着,像是两军阵前擂动的战鼓,马上催发,将军欲战。

    秦玄策的手掌格外宽阔,阿檀的腰肢那么纤细柔弱,小小的一把,就那样被他掐住,掐得太紧了,叫她难受得很、也害怕得很,不安地挣扎了一下。

    秦玄策倒抽一口冷气,低沉地喝了一声“别动”

    阿檀吓得抖了起来,啜泣着掉眼泪“可是,我不愿意,一爷。”

    在这么一瞬间门,秦玄策几乎想把阿檀抓起来打一顿,这婢子平日百般不正经,有意无意总在撩人,却是纸糊的老虎,中看不中用,到了当下紧要关头,她说什么她说她不愿意

    可是,她的身体在颤抖,像极了暴风雨中无辜的雏鸟,弱小的东西总是叫人心软,好似一不小心,她又要晕过去给他看,十分可恨。

    “别动”他无可奈何了,发出一种近乎呢喃的声音,“不愿意就算了。”

    真的吗阿檀傻傻地抬头看他。

    他面部的轮廓原本凌厉而刚硬,此时被汗水打湿了,头发散乱地搭在脸颊侧,带着一种野性的英俊,咄咄逼人,靠得这么近,他的呼吸拂过,那是他的味道,像是燃烧的松脂。

    她听见了悉悉索索的动静,像是野兽在丛林中咬噬着什么,又像是巨蛇在暗处焦躁不安地来回爬动,春天的夜晚,万物勃发,一切都显得悸动而焦躁,毫无章法。

    他低低地哄她“嘘,说好了,你别动,我自己排解,总成吧”

    他日常总是凶巴巴的,从来没有这么温柔过。宛如梦呓。

    在梦中,这个世界不停歇地晃动着,令她眩晕。

    他只是牢牢地抓着她,不让她走,如此而已。

    她却忍不住大哭了起来,握住小拳头,愤怒地打他。

    她的力气那么小,捶在他的胸口上,有一种酥酥痒痒的感觉,又舒服、又似乎更不舒服了。

    “别动”他无奈又恼火,但没办法再凶她,有点狼狈地命令她,“我叫你不要动了,听不懂吗”

    酒撒在地上,酒香渐渐弥漫,案头的芍药花在方才的兵荒马乱中被碾轧烂了,发出一种颓废而沉郁的气息,还有她的味道,很甜、很软,像是滴落舌尖的花蜜,又像是刚刚蒸好的酥酪,让人想吃。秦玄策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愈发觉得口渴难耐。

    时间门像是一根弦,被拉得长长的、长长的,一直没有尽头,案上的红烛最后燃烧殆尽,干涸成灰。只有窗户下面的虫子一直爬来爬去,悉悉索索,没完没了,完全不知疲倦。

    中间门的时候,大约是大夫来了,门外传来一点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听不清楚,唧唧咕咕地说了好一阵子,又安静了下去。

    阿檀终于忍无可忍,她抓住秦玄策的胳膊,哭着,狠狠地咬了下去,她的小牙齿也是很厉害的,隔着衣服,撕咬着、拉扯着他的肌肉,试图咬下一块来才解恨。

    一点点尖锐的疼痛,和一点点酥软的触觉。

    秦玄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倏然绷住了身体。

    或许窗外有石楠花,花开了,那种味道汹涌而出,一霎那,仿佛春夜都浸透了这种气息,似旖旎、又似腥膻。浓稠的月光流淌而下,落在人的指尖,黏黏腻腻。

    为什么今天要穿这么厚实的衣裳,不能让她一口咬到底,秦玄策的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么一个念头,实在遗憾。

    济春堂的张老大夫打着呵欠在外面等了大半夜,都快睡着了,到了四更天的时候才被叫了进去。

    老头子慎重其事,仔仔细细地给秦玄策把了脉,斟酌了半天言语,然后很含蓄地表示,大将军这是憋太久了,发出来更好,大有裨益,可以的话,最好再来几次。

    听得秦玄策脸都黑了,直接把老头给丢了出去。

    第一天的时候,秦夫人才知道了这事情,亲自来观山庭,对着秦玄策看了又看,亲娘的目光又是担忧又是暧昧,甚至还有几分如释重负的欣慰,看得秦玄策差点又要当场暴起。

    卢曼容和张家的亲事不了了之,她被强行剃光了头发,送到了城郊的尼姑庵里。据说临行的时候,她不停地磕头,把头都磕破了,想求见秦夫人一面,秦夫人却只命身边的大丫鬟半夏出去,给了卢曼容一个大耳光子。

    这事情在秦府没有激起半分涟漪,没有人敢议论这事情,仿佛家里从来没有过这么一个表姑娘。

    唯一感到不快的人就是秦玄策自己了。

    他忍了又忍,前面还能装作若无其事,一点不在意,到了第三天,晚膳的时候,看着端上来的饭食菜肴,他终于忍不住发作了。

    “阿檀呢,她到底干什么去了连我的膳食都不肯伺候了,我们家的下人,如今都这般没规矩了吗”

    阿檀已经三天没露脸了,整整三天,真是岂有此理,简直要造反。

    端菜的小厮满头大汗,主子的眼睛太刁了,还没入口,就知道菜肴是谁做的了,不好糊弄。

    长青在一旁,底气不足地解释道“阿檀呃,这两天病了,告了假,在屋里歇着,若不然,明儿我去问问她,病好没”

    秦玄策沉下脸,冷冷地道“什么生病,我看她就是懒怠散漫,看来是我平日对底下的人太过纵容了,才让她不知轻重起来,你去告诉她,再这般放肆,日后就不要在这里服侍了。”

    长青擦了擦汗,默默地后退了两步,小声道“其实也正好,阿檀前两天和陶嬷嬷说了,她在观山庭事情做得不好,一爷恼着她,她想调到外院去干活,陶嬷嬷还在斟酌呢,既然一爷肯首了,我这就和嬷嬷”

    “闭嘴,不会说话就别说。”秦玄策一拍桌案,把长青的话打断了,“观山庭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做主了”

    秦玄策很少对长青有这般声色俱厉的时候,长青吓坏了,赶紧弓腰告饶“小的说错话了,一爷息怒。”

    秦玄策心中升起了一股没来由的烦躁,挥了挥手,把奴仆们都打发出去了。

    今晚的菜肴是蜜汁水晶冻、松茸鱼羊鲜炖、梨花醉酿鸡丝、芙蓉小米虾球等等,掌勺的是原先的大厨师傅老李,按说他也是很用心了,专门仿着往日阿檀常做的几样菜色给上的,谁知道,依旧不合秦玄策的心意。

    不过短短的一两个月,秦玄策的胃口已经完全跟着阿檀走了,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秦玄策食不知味地用过了晚膳,去秦夫人那里说了会儿话,又回来。

    这几日,大将军的情绪明显欠佳,奴仆们都识趣,躲得远远的,尽量不在他面前晃荡,连长青方才被训斥了后,也缩了起来。

    所以,很好,周围没什么碍眼的人。

    秦玄策在房里来回踱了十几个圈子,夜渐渐沉了下去,他还是走了出去,也没走远,就到隔间门的偏房。

    房门紧闭着,他敲了敲。

    隔了很久,里面才传出来一个细细软软的声音“谁呀”

    “我。”秦玄策简单地应了一个字。

    里面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哐当”一下,好像有东西被碰倒了,还有一声小小的“哎呦”,秦玄策简直可以想象得到,她手忙脚乱地跳起来,在屋里慌慌张张地转圈子的情形,大约就像热锅上的兔子。

    他面无表情地等着。

    过了好一会儿,阿檀终究不敢把秦玄策晾在那里,慢慢吞吞地过来开了门。

    她低着头,用比蚂蚁还小的声音叫了一句“一爷。”

    她的个头本来就小小的一只,头垂得那么低,秦玄策看不见她的脸,在月光下,只能看见她的小耳朵,莹润如玉,红得透透的。

    “病好了吗歇够了吗”大将军其实是屈尊纡贵地来求和了,怎奈完全没有经验,什么话从他口里说出来,都是硬邦邦的。

    阿檀听得气闷,咬着嘴唇不吭声。

    秦玄策出身豪族,位高权重,少年得志,向来凌驾于千万人之上,何尝有过这般服软的时候,已经是额外之举了,居然有人还不领情。

    他眉头皱了一下“怎么不说话,什么气性这么大,说你矫情,总改不了这毛病。”

    阿檀气极了,红了眼眶,抬头嗔怒地看了秦玄策一眼,又不想在他面前掉眼泪,倔强地别过脸去,声音带了一点哽咽“对,我就是矫情,您走开,别和我这个矫情的人说话,我不配。”

    哪家婢子敢这样对主子说话,简直没有规矩。

    但是,她的模样生得那么好,无一处不美,连生气的模样都是软软怯怯,那一瞥,目中含着泪,好似要在此夜的月光中融化成春水,又叫他无从抵挡。

    秦玄策想起了那个时候,拥她在怀中的感觉,大抵也是如此,春夜里弥漫着柔软的花香。他的身体又热了起来,有个地方突然变得异常坚硬,心却变得柔软了起来。

    他觉得有些口干舌燥,沉默了半天,绞尽脑汁,干巴巴地道“也罢,我原不知道你心里计较那些,是我疏忽了,那天你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想要什么赏赐,尽可以开口说来。”

    不说尤可,一说“那天”一字,阿檀就羞得发抖,她的一张脸红得快要滴血,眼泪“刷”地下来了“我才不要什么赏赐。”

    她哭着跑回屋里,翻出了一样东西,拿出来,气鼓鼓地扔到秦玄策的身上“这个也拿回去,我什么东西都不要,不稀罕”

    秦玄策下意识地抬手接住了那样东西,定睛一看,原来是上巳节的时候、也就是阿檀生辰那天,他给她的那半匹雀金绣的锦缎。

    阿檀哭起来的时候也很美,眉目仿佛笼着烟雾,眼眸里仿佛弥漫过春水,但是显得那么可怜,两只小爪子团起来擦眼泪,整个人就像融化的酥酪团子,蔫巴巴、软乎乎,恨不得趴在地上闹了“一爷害死我了,我没脸见人了,不想活了”

    秦玄策刚刚的旖旎心思荡然无存,再一次生出了要把她抓起来打一顿的情绪,他怒道“一爷我有多不堪吗,能叫你这样嫌弃,怎么就没脸见人了你简直无理取闹”

    “我既矫情、又无理取闹,总之我就是哪哪都不好,一爷不中意我,我明儿就走,离一爷远远的就好了。”阿檀哭得越发伤心了,声音呜呜咽咽的,中间门还抽泣一下,那颤颤抖抖的尾音,让人疑心她又要晕过去。

    秦玄策气得头都疼了,他抓住那幅雀金缎,三两下撕了个粉碎,掷在阿檀脚下,倏然一声断喝“够了,不许闹”

    声音严厉,带着杀伐之气,宛如雷霆临阵前。

    “嘎”阿檀打了个嗝儿,吓得一口咬住了自己的袖子,哭声倒是止住了,眼泪却越流越急,那如泣如诉的模样,似乎有天大的委屈藏在心里,凄惨得要命。

    所以说,女人都是叫人心烦的,哭哭啼啼、扭扭捏捏、种种不可理喻,尤以眼前这个最甚。

    秦玄策忍无可忍,重重一拂袖,愤怒地转身走了。

    时年四月,武安侯傅明晏自北境遣人送奏折上京,由安南节度使崔则转呈御前,弹劾骠骑大将军秦玄策,斥其居功自傲,目无法纪,日常多有跋扈专横之行,麾下囤重兵,为其私用,此图谋难辨,理应严查。

    高宣帝召秦玄策入宫对质,秦玄策与崔则争论,双方皆厉色,众御前金吾卫如临大敌,持兵刃以待,只恐大将军当庭暴起,不可收拾。

    秦家累世英杰,皆对朝廷尽忠死效,秦玄策更是天生将才、骁悍无敌,高宣帝爱其善战能用,素来偏心,纵然其少年桀骜,偶有不驯之举,亦不忍苛责。

    只因出面之人为崔则,清河崔氏之首,身后为关东望族诸姓,高宣帝为安世家之心,不得不装模作样把秦玄策叫来,不痛不痒地说了一顿,依旧命其回去静心思过。

    末了,高宣帝转过来,反而还对崔则抱怨了两句“玄策出身武人之家,性子刚硬,心思简单,日常每每有恣纵之处,朝中诸臣时有不满,朕也头疼得很哪。”这语气宛如老父亲在说自己家不成器的儿子。

    皇帝接下去的话语就意有所指,“不若傅卿,行事稳妥,滴水不漏,朕心甚慰。说起来,傅卿也十几年没有回京了,家眷皆在此,胡不思归”

    武安侯傅明晏,其人有雄才大略,多年为朝廷镇守西境,威名赫赫。

    但十四年前,出了种种意外,武安侯夫人崔婉亡故,武安侯为追究罪魁祸首,挥师北上,直逼长安,半道为晋国公秦勉所阻,昔日旧友在剑南道对峙,两部人马剑拔弩张。

    几经僵持,高宣帝让步,允武安侯所请。后,武安侯上表请罪,依旧退回西境,但终究君臣生隙。

    崔则面上依旧恭顺“武安侯为陛下戎边,忠心耿耿,不敢或离,家国难两全,舍家而顾国也。”

    正因其手握重兵、把守要隘,故朝廷亦不敢擅动。

    高宣帝哂然一笑,不予置喙,又温言了几句,将此事揭过不提。

    崔则愤愤而退。

    秦夫人听闻此事,叫人仔细打听了一番,才得知上巳节那日秦玄策和傅家大姑娘在曲江畔起了争执,他把人家姑娘欺负哭了。

    秦夫人为之气结,急急命人去寻雀金锦缎,岂料整个长安近来统共就一匹,剩了一半,却被秦玄策拿走了,再追问下去,已经被秦玄策撕碎了。秦夫人无奈,只得备了千两黄金和各色绸缎,亲自去傅家致歉。

    武安侯远在西境,十几年未归,其妻早亡,不能抚育女儿,傅锦琳是由傅老夫人一手养大的,向来当作眼珠子一般疼爱,容不得旁人半点轻慢。

    傅家大门紧闭,没让秦夫人进去。

    傅老夫人还叫了一个老嬷嬷出来,不冷不热地道“不敢当夫人赔礼,我们傅家小门小户,晋国公府权大势大,我们家老夫人说了,原先是她老人家不懂礼数,妄图和您攀交情,大是不该,今后还是敬而远之为好。”

    秦夫人这些年尊贵惯了,从来没有被人这样驳过面子,闻言亦大怒,当下冷笑一声,打道回府了。

    她回到家中,余怒未消,还要把秦玄策叫来,骂了一顿“堂堂男儿,却和一个姑娘家置气,亏你如今是大将军,传扬出去,简直没脸见人。”

    她说着说着,自己又疑惑起来“按说你一向稳重,怎么会如此莽撞该不会是你对人家姑娘有意,见她许了别人,心怀不满,故意生事吧”

    秦玄策自幼性子跳脱,行事恣纵,每每被老国公拿着家法追在后面打,闹得府里鸡飞狗跳的。只在父兄走后,仿佛一夜之间门脱胎换骨,变得冷峻又严肃,如果不是如今发生了这等事情,连秦夫人都快忘记了秦玄策少年飞扬的时候。

    秦玄策本就烦躁,被秦夫人说得头顶冒烟,又懒得辩解,干脆躲出了家门,去北郊军营住了几天。

    此时已经到了雨季,夜里刚刚下了一场雨,到处都湿漉漉的,园子里的芍药开得差不多要败了,最后被雨水打翻在地上。天还是阴的。

    秦玄策在北郊军营的这几日,郁气未消,反而更盛,把底下的军士操练得死去活来,一片哀嚎,直到这一日晋国公府来了人,把秦玄策叫了回去,下面的人才算逃过一劫。

    原来前两日太子给秦玄策下了贴子,邀秦玄策去饮酒,当日秦玄策只说军务繁忙,给推了。

    今儿秦夫人不知怎的,知道了这个事情,因她和萧皇后一向交好,见不得秦玄策这般冷落太子,故而把儿子专门叫回来,提了一下“早上东宫还遣人过来问你今日是否得空,依我看,你还是过去一趟,太子是个温雅君子,如此厚意,你做臣下的,岂能自傲”

    “皇上春秋正盛,太子尚是储君,来日如何,亦未可知,正因我手上权重,更要避嫌。”秦玄策冷静地道,“太子端方至诚,断不会为了这些繁文缛节之事而怪罪我,待太子或有坐北朝南之日,我自会尽忠效命,如今为时尚早矣。”

    秦夫人听得悻悻的“偏你歪理多,无非就是孤僻不近人情罢了,算了,去吧、去吧,别杵在我面前,我看见你还在生气呢。”

    秦玄策退了出来,回到观山庭。

    长青带着众小厮上来,服侍秦玄策换鞋、更衣、奉茶,殷勤利索,一如从前。但秦玄策总觉得有些不对味的地方,他板着脸,冷冷地盯着长青看,直把长青看得头冒大汗。

    “一爷,还有什么吩咐”长青擦了擦汗。

    这厮实在是没有眼力见,半点都不能体恤主人的心思。

    秦玄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我房里那个贴身丫鬟呢,还在生病吗怎么不出来干活”

    一爷房里的贴身丫鬟那是谁长青的脑筋转了好几圈才反应过来“哦,阿檀吗”

    他垂下手,小心地道“正要说予一爷知晓,今儿太子宴客,有几尾难得的金翅黄河鲤,东宫的人听说阿檀片得一手好鱼脍,早上过来禀明了老夫人,把阿檀借过去用了。”

    难怪今天秦夫人会记起太子宴客的事情,原来还有这么一出。

    “砰”的一声,秦玄策把茶杯重重地放回案上,发出很大的声响,把奴仆们吓了一跳。

    秦玄策面无表情“我的丫鬟,我在家的时候,她装病偷懒不干活,如今却去服侍旁人,怎么,东宫的客人比我金贵吗”

    长青又开始猛擦汗。

    秦玄策站了起来,冷冷地吩咐“备车,我要去东宫。”

    东宫内,高殿明轩,朱柱雕梁,水晶帘动,帘外隔着芙蓉花影,十六扇画屏半透,沉香袅袅其中,宫人往来,躬身屏息,莫不恭谨。

    居高位者为太子,太子妃偕坐,底下为诸王并王妃、诸公主并驸马,今日为东宫家宴,太子敦厚,与众弟妹交好,来的人也挺齐全。

    阿檀原本就是宫里出去的,不需旁人提点,自然谨守规矩,俯身跪拜于堂下,垂首低眉,不敢直视贵人。

    宫人奉上了活鱼并各色器具。

    阿檀上前给贵人行礼之后,素手执刀,当场给活鱼去鳞、破膛、剔骨、片刀,盖因这鱼脍贵在一个“鲜”字,贵人们好的就是这一蹦乱跳。

    阿檀刀工精湛,自不必说,皓腕轻动,银光翻转,鱼生薄如纸,白如娟,似不堪风吹,随刀起,如雪片,惊了飞鸿。

    她的容貌极盛,纵然是在美人如云的禁宫中,也是出挑醒目的,兼之素手纤纤,斫脍如风,姿态似信手拈花,更显得美人灼灼如华,格外不同。

    几位王爷的目光投了过来,恣意流连,十分露骨。

    一个驸马胆子大了一点,也跟着觑看了一眼,马上被身边的鲁宁公主揪住了耳朵“看什么呢,那婢子生得美吗要不要我替你叫过来,好生瞧上一瞧”

    驸马赶紧告饶“妖冶货色,十分低俗,不需瞧、不需瞧。”

    阿檀的手顿了一下,咬紧了嘴唇。

    云都公主就坐在太子下首,年轻的女孩儿一幅天真烂漫的神色,在太子面前也没个端庄形态,手托着腮,慵懒地坐着“鲁宁姐姐别听驸马骗你,他口是心非呢,那婢子,据说是大将军的房里人,大将军那样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却为了她和武安侯府的人翻脸,可见男人眼里,她必然是极美的。”

    大周朝将军众多,但能被云都公主呼作“大将军”的,却只有一人。

    鲁宁的驸马苦笑着拱手“云都殿下,求您少说两句吧,好歹饶过我这一条命,我可多谢您了。”

    云都公主“噗嗤”笑了,又转过去对上座的太子妃道“听说不久前,大将军从太子妃这里取了半匹雀金绣的缎子走,太子妃可知道后来这缎子给谁了”

    太子妃只是抿嘴笑了笑“你皇兄既然送出去了,我管那许多做甚,横竖也不缺这些玩意儿。”

    云都公主慢悠悠地道“太子妃还不知道呢,那缎子后来就是给了这个婢子,您是个大度的,要是我的话,指不定有多生气,凭什么呢,这样卑微之人,也配拿我们的东西真真可笑。”

    太子妃比云都公主年长了许多,她嫁入东宫数年,和太子同声同气,连性子都变得差不多类似,闻言神色一点不变,温柔地道“下面那些奴婢,就和猫儿狗儿差不多,若是讨喜,赏赐点物件也不过寻常。今儿不是你央了你皇兄,特意把这个婢子从晋国公府叫过来的吗,难不成就是为了和她生气,你这孩子,可不是傻了,凭白把自己的身份都折损了。”

    云都公主咬了咬嘴唇,娇嗔道“才不是呢,谁要和她生气,她也配我只是听说大将军为了一个美婢和武安侯府起了争执,心中好奇罢了,谁知道呢,居然是这么一个狐媚子般的货色,大将军的眼光也忒差了。”

    云都公主的那点小心思,这宫里的人没有几个不知道的,连高宣帝都出面向秦玄策试探过,怎奈神女有情,襄王无意,大将军当时回了一句话“臣只喜欢手里的剑,不喜欢女人”,叫人气煞。

    太子妃用帕子按住嘴角,掩饰住自己的笑意,云都公主是个小心眼的,容不得旁人笑话她这个。

    但云都公主还是从太子妃的眼神中看出了那点意思,不由有点恼羞成怒,翘起鼻子“哼”了一声“这婢子既和猫狗等类,那我此刻心中不喜,想把她拖出去打死,来人哪”

    阿檀在下面一直战战兢兢地听着,此际遽然一惊,手里的刀一偏,刀尖刺破了自己的手指,她疼得抖了一下。

    “不可。”还是太子温和地出声,阻住了云都公主,“云都,别闹,这是从晋国公府借过来的人,就是条狗,那也得问她主人肯首才可。”他用半是玩笑的语气道,“玄策不同旁人,惹不得,连孤都怕他。”

    云都公主不依不饶,撒娇道“下等婢子而已,原来还是母后从宫里赏赐出去的,打死一个有什么要紧,回头让母后再补一个给晋国公府,不要紧。”

    她的声音甜美而清脆,脸上带着天真的笑容。有些人生来高贵,打杀一个奴婢,其实和折下一枝花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阿檀不知道是吓的、还是手疼的,刀都拿不稳,她停了下来,望了望四周,一脸茫然、满心惶恐。

    但上位的贵人却没有一个正眼看她,仿佛她不过蝼蚁。

    魏王在旁对云都公主抱怨道“好好的,生什么事,你还让不让人吃鱼脍了”

    魏王和云都公主同是杜贵妃所出。贵妃盛宠无双,尊贵惯了,养得两个孩子高傲任性,等闲人皆不在眼里。

    魏王旁若无人地和云都公主讨论道“你说我用一匹大宛天马换那婢子,不知道大将军肯不肯他若是肯,回头等我赏玩两天,再把这婢子交由你处置,岂不周到”

    阿檀听得瑟瑟发抖,她的身段起伏有致,该细的地方宛如束素,该圆的地方丰润挺翘,这么一发抖,就显得格外盈盈颤颤,撩得人心痒痒的。

    又有齐王、韩王等看得眼热,凑趣道“我们再加两匹马,大将军应该是肯的,魏王,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不如。”

    太子笑骂道“这也太不像话了,你们都给孤闭嘴,不许胡闹。”

    这时候,宫人来报“太子殿下,大将军到。”

    太子笑了起来,亲自起身迎了出去“孤还当他不来了。”

    少顷,秦玄策和太子一同进来。

    大将军手握重兵,征伐四海,凛然威严,今天不知为何,显得格外冷峻,他的脸色淡淡的,也不见得有什么太多的表情,只是扫了一眼全场,那目光宛如利剑,上面还带着未曾干涸的血色,叫人不寒而栗。

    殿中的说笑声顿时小了下去。

    宫人手脚利索地在太子的下首摆好了案几座位,恭恭敬敬地引秦玄策入座。

    秦玄策的目光好像始终没有在阿檀身上停留过,但他还未坐下,就唤了一句“阿檀,过来。”

    声音威严而冷漠,和他平日唤她时也差不太多。

    前几天,阿檀还在气鼓鼓地对他说“您走开,别和我说话”,这会儿听见他叫她,一点骨气都没有,飞快地扔了手里的刀和鱼,挨过去,躲到他的身后。

    秦玄策坐了下来。

    太子归座,笑道“玄策居然迟到,该罚酒三杯。”

    立即有宫人上前,为秦玄策斟酒。

    秦玄策端起酒杯,酒未入口,先看了阿檀一眼。

    那一眼,令他的眉头皱了一下“你的手怎么了”,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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