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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君馥所处的房顶离县衙大堂约有十米。一颗茂密苍翠的松树在这间房屋的前方, 上面还挂着未曾融化的雪花,刚好遮住了他的身影。
他听不见大堂内众人的交谈的声音,却能看出闻瑎脸上愠怒的神色。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怒容的闻瑎,于是观察得更加认真了。
但是最终也只看到了她开合的唇, 辨别不出闻瑎到底在说些什么。不知为何, 殷君馥有些懊恼, 他刚才应该再仔细斟酌一点,找一个更近的地方。
大概又过了一段时间, 他的身体已经有些僵硬。
大堂内的人开始走动离开了。
殷君馥看着那些人一个个向县衙大门走去, 自然也看到了某些人脸上精彩的变脸瞬间。他眼眸垂下,轻嗤了一声。
一个边境县城, 流水的县令, 铁打的下级县官。天高皇帝远,没有人知道这里藏了多少污垢。
绥宁距离此地不过几十里,却与宜新县截然不同。
陈毛生被留下了,他有些讶异,闻瑎上次与自己商讨时明明说过不打算这么早就打草惊蛇的。
算了, 自己就在这里,万一真出了什么事,护着闻瑎离开也不成问题。
或许是来到这里之后经历了太多事,又或许是每次遇到闻瑎时她的处境都说不上好,因此殷君馥明明比闻瑎还要小上三岁, 但是却下意识地把自己当成了更年长的那个角色。
想到陈家与山中匪贼似乎有某种关联,他注视着陈毛生, 眼中透露着一种可怕冷酷。
闻瑎与陈毛生走进大堂内屋的瞬间,殷君馥也从他刚才栖身的房顶转移到了大堂侧角,借着视角盲区, 正大光明地偷听起两人的谈话来。
陈毛生站得笔直,身体有些拘束地紧绷着,表面上露出有些憨厚的表情,配上他那种十分老实的面容,显得此人有些傻憨憨的。
闻瑎坐在高椅上,漫不经心地侧眼,眸底淡漠,她开口“陈巡检,别站那里了,坐。”
陈毛生点点头,看着有些笨拙地坐到椅子上“闻大人,您找下官有何事”
闻瑎薄唇轻启“县巡检,品级为从九品,为县正印官的属官之一,而且是杂职官中品级较高,权力较大的一位。其职责在于掌捕盗贼,诘奸究。陈巡检,你听我说得对不对”
她眼中闪过一丝似笑非笑的神色,眉毛轻挑,整个人都很放松。
与对面坐着的陈毛生完全相反。
“大人,您说的当然对。”陈毛生习惯性地奉承道,但他仔细一琢磨,突然有些慌张地继续补充“闻大人,下官可算不得权利大,就是您手下的一个小兵,什么事都要听您的。”
窗外突然闪过一大团雪,落到地上发出啪嗒的声响。
闻瑎漫不经心地听着陈毛生有些惶恐的言辞,视线扫到陈毛生身后窗户的那一角侧影,唇角突然勾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这番表情的变化吓得陈毛生心里更加慌乱了。这跟他想的不太一样啊,这新县令为什么什么都不问,似是而非地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闻瑎接下来说的话一板一眼的,似乎是在安慰他,却听不出什么情绪。
“陈巡检,你不用紧张,我只是想到去岁京城南康府的那名新任巡抚是因为年力富强,办事稳妥,所以才被任命为此职。我今日看到你,莫名想起了此事罢了。”
陈毛生面上依旧一副老实模样,心里却恨得牙痒痒的,艹他奶奶的腿,这人是不是在拐弯抹角的嘲讽自己。
闻瑎收敛了脸上的神色,正襟危坐道“陈巡抚,我也不再说其他客套话了。”
滚你的客套话,陈毛生心里骂着闻瑎。
“县衙最近可受理过什么案子”
闻瑎手指轻敲桌面,清脆的声响让陈毛生心里一惊,他低眉垂眼“大人,最近没有。”
“是吗是未曾受理,还是不受理呢”闻瑎有些探究的询问,手指敲击桌面的动作停下了。
他什么也不敢说,只是含糊地敷衍着闻瑎,好在这位闻大人没有深究。
陈毛生如今三十有七,是陈向坤的堂哥。不过说是堂哥,其实不过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但因为他认识几个字,上过几年学,得了陈向坤的青眼。
也因为替陈向坤办事,家里才逐渐富裕了起来。可以说他这巡检的职位也是陈向坤捐钱捐来的,说白了就是花钱往这里安排了一个细作。县衙里的一举一动都会通过陈毛生的言传到陈向坤耳朵里。
陈毛生在巡检这个位置上已经干了快有十年了。最开始他也曾害怕过他这种做法会不会被县令知道,然后受罪受罚,可干了一阵子他才清楚。这宜新县的县令算得了什么呢,再如何也比不过陈家。
这世道,没什么东西用钱摆不平;也没有那么多所谓的一心为民的好官。用不了多久,这位新县令的真面目就该暴露出来了,陈毛生心里阴恻恻地想。
闻瑎又变回那种温温和和的表情,说出来的话让陈毛生无语了好一阵子“陈巡检,我在来这里的路上做了很多功课,想着到底要先请教谁最好。刚才在大堂上一看到你,我就觉得亲切,所以就下意识出口让你留下陪我聊聊了。”
闻瑎又东问西问了一些问题,直到问到陈毛生哑口无言,但是这些琐碎又详细的问题又让陈毛生模糊了自己刚才的判断。
两人的谈话不过一刻钟就结束了。
陈毛生几乎是在谈话结束的瞬间就迫不及待地离开,好似后面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击着他。这位闻大人是真的知道些什么,还是新手上路,所有东西都想问个清楚。
真是受够了,他怎么感觉新来的县令是个傻子,刨根问底,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乌龟的屁股规定。他又不是制定法律的人,怎么会知道那么多。
闻瑎注视着陈毛生的背影,干了十年的巡检,连大齐律都不慎清楚吗。
陈毛生走出县衙大门的瞬间,突然打了个寒颤。他晦气地啐了一口,新春第一天,老子不仅没能一觉睡到自然醒,还得又像一条狗一样屁颠颠地满怀感恩地被别人使唤来事换去。
离开宜新衙署后,他没有回家,而是毫不迟疑地直奔向陈家大宅。
此时太阳已经比殷君馥赶路时更炙热明亮了,阳光射到身上有股暖意,他抖了抖肩上的积雪。
他刚才所占位置的上方有一处枝丫不堪重压突然弯了腰,殷君馥不想发出太大动静,便没有躲开,这一团雪不偏不倚恰好把他砸了满怀。
闻瑎踱步来到县衙内院,这里就是她以后的住处了。
她正要推开房门,忽而想到了什么,轻笑一声“该出来了吧,其他人都走了。”
殷君馥有些狼狈地拍掉衣服上的雪花,脸上罕见地带上了符合他这个年纪该有的羞涩,他轻抿了一下嘴,耳尖有些发红,不过几乎是瞬间就被面无表情的神色取代了。
两个人隔着一道廊道对望,一瞬,殷君馥便移开了视线“我以为你没看见我。”
或许是考虑到县令的家眷和仆从的居住问题,县衙的内院虽然不是非常大,但比闻瑎在京城居住过了的官舍和原来的小院还是大上非常多的,住上十几个人不成问题。
两人走进屋内,闻瑎合上门,开了一点小窗,点燃了暖炉内的木炭,屋内逐渐暖和起来。
闻瑎似乎有些顾忌隔墙有耳,声音很轻“快坐下吧。”
殷君馥发现了这点,眼眸微闪,染上了些许笑意道“这附近没有其他人。”
闻瑎看着眼前已称不上少年的人,莞尔一笑。
日光从西窗进来,因着镂空细花的油纸木窗,照进屋内时被筛成了斑驳的淡黄色暖光,到身上成了淡淡的、不规则的光晕。
陈家大宅。
陈毛生在路上可不敢慢慢悠悠地走过去,等他跑到陈家时,呼吸急促,正大口喘着粗气,他扶着腰,对门仆道“陈毛生求见,麻烦通报一声。”
此刻,刚到巳时早上九点。
陈向坤正在用小刀割开刚呈到他书桌上的一封火漆封密信。
他的双手腕骨清瘦有力,手指修长又骨节分明,若不是有一道刺眼的伤疤,这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一双完美无缺的手。
信封被拆开了,陈向坤扫了几眼,眼皮跳了一下,眉毛轻蹙。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古怪又复杂的情绪,寒芒闪动。过了几秒,他站起来把信纸扔到了火炉内,火焰舔舐着薄薄的纸张,片刻这信便化作灰烬了。
陈毛生敲响了书房的门,进来汇报,他将见到闻瑎的所有行为都一一描述,不过由于陈毛生本身对闻瑎的主观臆断。即使是照实叙说,但他却自然将闻瑎叙述成了一个初出茅庐、啥都不懂的黄毛小儿。反倒是最后才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才加上了闻瑎是去年的新科探花这句话。
陈向坤原本低垂的眼一抬,饶有兴致道“你说,这位新县令是探花郎”
陈毛生肯定地点了点头。
陈向坤躺到摇椅上,双臂自然垂在两侧,那这新县令可就有意思了。他啧了一声,深邃的眼底闪过淡淡的嫌弃,突然开口“下次别带那么多个人情绪。”
这句话平平淡淡,却让陈毛生瞬间起了一身冷汗。
闻瑎几日前便与曹鹃荷告别,有些歉意地告诉了她自己的身份。曹鹃荷却似乎早就料到一般,不仅没有生气,反倒发誓不会将闻瑎的事说出去。
闻瑎看着她那双眼,几乎没有犹豫就相信了曹鹃荷说的话。
太兴二年,大年初四。
街上的行人逐渐多了起来,带了一些烟火气。
素金顶戴,换上五蟒四爪蟒袍的官服,闻瑎对着铜镜整理了一下衣冠,正式上任。,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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