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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夫人见状不对, 连忙收了声,又解释道“家里的媳妇近来有了身子, 一时照顾得多了些, 难免看谁都有些像,是我言语之间冒犯了。”
她不解释还好,一解释, 小花厅中的气氛更尴尬了。
半晌,也没人接下这个话茬。
在场的夫人们你看看我, 又我看看你,再长袖善舞之人也不知道如何圆场。毕竟, 这一桩婚事本就定下得蹊跷, 着急忙慌的,让人心中直打鼓。
再一看,那郑月秋竟然下意识捂着小腹
嗯, 更像了。
她们心中的猜测愈发笃定,反而不敢轻易开口解围。生怕自己说错一句话,戳了人家的痛楚, 反而招致主人家的厌恶。
一瞬之间, 小花厅中的气氛变得暧昧又心照不宣。
上门客人们转而聊着不着边际的话题, 但她们眉目间飞扬的神色, 昭示着她们琢磨的,其实是同一件事。
而上首的郑夫人铁青着脸色, 死死盯住了阿妩, 仿佛在无声地质问你究竟对郑月秋做了什么
阿妩摸了摸面颊,眼神清澈又无辜。
她什么也没做啊。
她只是把珊瑚树搬进来, 下一刻郑月秋登时就吐了。
不对。
电光火石之间, 阿妩福至心灵般想到了什么。她曾经听人说过, 怀着身子的人,前三个月最是娇贵。
有的人体质敏感些,甚至连有些刺激的气味也不能碰。
阿妩的目光,缓缓移到了那颗珊瑚树上。它无声地矗立在小花厅中央,泛着鲜艳的,如玉石般的光泽。
珊瑚从海中打捞来,即使经过了洗濯,仍有淡淡的微咸的海味残留。但那气味极淡,稍加不注意就会忽视。
阿妩先前就从来没当回事过。
现在她却忍不住猜测,难不成郑月秋就是那特别敏感的孕妇之一,嗅到这海风般的气息,一个受不住就吐了出来
不知为何,阿妩越发觉得,事实就是这样。
不然她想不明白,为何霁星表兄手中的珍宝何止千万,却对这棵珊瑚树格外执着,非要把它送给国公府。
不会是他已经算计好了罢
阿妩心底,难免对表兄生出浓浓的敬畏之心来。这可真是运筹帷幄,走一步算十步了。
她甚至在想,是不是婚礼上,他也有办法让郑月秋丢丑
只在小宴会上来这一出,倒算是对她仁慈了。
但面对郑夫人的逼视,阿妩仍然是一副气定神闲、不露半点破绽的模样,甚至对她绽开一个甜美的笑来。
气得郑夫人面色愈发难堪。
月秋的异样,多半就是这个妮子搞的鬼。可她却不能当场揭穿,甚至不能露出半点端倪来。
若不然,明日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她们郑家女儿的名声了。
不知过了多久,郑月秋才停止了干呕。她直起身子来,用丝帕揩掉眼角的泪水,对着众人歉然道“月秋的失态,让几位夫人见笑了。”
她今日穿了身素色的裙裳,配上苍白的面色,当真有几分弱不胜衣的情态“前些日子受了风着凉,身子一直不舒服。只是想着今日夫人们上门,月秋便想着定要见一见,倒让几位看笑话了。”
几位夫人轮流打着哈哈道“哪里哪里”
“见客哪里比得上身子重要月秋的好日子也要到了,这些日子,可要好生把身体将养起来才是。”
她们口中说着客气之语,可那几道灼灼的目光,想从郑月秋身上盯出洞来的劲头,无一不表明她们并未相信这套说辞。
郑月秋见了,心中恼恨不已,却别无他法。
只好故作娇羞
地点头“夫人们教诲得是,月秋记住了。”
旋即,她又看了看阿妩,故作亲热道“也多谢阿妩为我来添妆了,想来这珊瑚如此珍贵而稀有,你买下来也定然不容易罢回头,我和元绍表兄定要好好补偿”
阿妩听了,不由轻轻拧了拧秀美的柳眉。
怎么郑月秋这话听起来,既像是在暗讽自己家贫,又像是在炫耀她和罗元绍的关系
也不过一个多月没见吧,这人又换了副面孔
从前的趾高气昂变成了长袖善舞、善解人意的小媳妇模样,也学会了话里话外的恶心人。
难道怀上了孩子,人还能移情易性了不成
阿妩想不明白,可她也不打算惯着郑月秋。今日上门,不就是为了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么又何必当着忍气吞声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她先轻轻笑了一声,旋即朱唇轻启,不卑不亢道“月秋方才听岔了么,此物是几本书淘换而来的,并不费什么力。”
一旁看戏的夫人之间,不知是谁没忍住,发出一声轻笑,倒让场面更加滑稽了起来。
郑月秋的面上,一瞬间青红交加,好看得不像话。
她一口银牙简直要咬碎了去,放在往常早就闹腾了起来。到了现在,却生生忍了下来,在心底拼命地默念道我才是罗元绍的夫人,唐妩她什么都不算。
如此反复了几遍,才生生咽下了这口气。
甚至,她又故作亲热地朝着阿妩走了过来,想要挽住她的胳膊“无论如何,也要多谢你亲自上门,为我和表兄贺喜”
阿妩雪白的背脊之间,乍然窜上了一股冷意。
她连忙退后了一步,不让郑月秋近自己的身子。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无论郑月秋再怎么伪装,从前的痕迹并不容易抹去。以阿妩对郑月秋的了解,只怕她下一刻就想着要怎么报复了。
还是躲远些好。
郑月秋揽住阿妩的胳膊一空,不由心生恼怒,脚步又加快了几分。两人之间,你进几步,我就退几步,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直到她凑近了珊瑚树之前
一股微微咸腥的气息萦入了鼻腔,方才勉强压下来的呕吐感再次铺天盖地地涌了上来。
郑月秋暗道一声不好,飞快地掩住口,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呕”
她再一次于众目睽睽之下干呕了出来。
这一次仿佛比先前更加难受似的,难听的干呕声让嗓音都有些嘶哑,甚至于半个身子都弓起来,半晌都没有起身。
也不知是当真难受,还是羞得不想起来见人
从阿妩的角度望去,只能看见她红得似乎要滴血的耳垂。
“月秋,你可还好”坐在上首的郑夫人看不下去了,乍然站起了身,要朝着她走去。
许久,才听见郑月秋虚弱的一声“我姑母,没事”
终于,有一位夫人看不下去了“迎亲的日子快到了,月秋还是安心将养身子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其他人也如梦方醒一般,纷纷表达了告辞之色。
郑夫人当然是要挽留的。好端端的添妆宴,亦是郑家与京中官宦人家拉关系的机会,怎能因为一个意外中途夭折
她心底怄极了,悔不当初早知道,就不听信月秋所言,手贱给陈家发什么帖子了。
不然,今日何至于此
客人要走,主人要留。彼此都在拉拉扯扯,倒把阿妩和郑月秋忘在一旁了。
这个暧昧的过程,却被一声呼喊骤然打断了去。
一位丫鬟匆匆闯入了小花厅中“不好了,夫人不好了”
她甚至顾不得
小花厅之中还有客人,面上写满了焦急之色,呼喊道“夫人,方才有衙门之人进门了,直奔咱们院子里来了”
衙门
场中的所有人,都因这个词而怔然了片刻。
她们高门深院的妇人,寻常哪里会碰到衙门的人即使沾染上了什么案子,都是打发下人处置,又哪里会有衙门的人登门的情况
众人纷纷望向了郑夫人,表情如出一辙
你英国公府究竟是犯了什么事,又或是招惹了什么人,才会让衙门的人亲自上门找来啊
即使是阿妩,也被这神奇的一笔转折整懵了。
郑夫人亦是一脸的不可置信,声音甚至发着飘“什么什么人来了你说清楚些。”
“回夫人,是衙门的人来了”
可是那小丫头似是被吓傻了一般,翻来覆去只会回答几句话,再一问就是三不知了。
然而,不多时,这些夫人的疑惑亲自被解开了。
几位通身漆黑的衙役目不斜视,闯入了小花厅之中,惹得夫人们一阵阵面上和心底都是一阵阵惊呼。
还真是衙役啊
旋即,在他们的簇拥之中,一个身着绯红官袍,腰别玉带的中年男子施施然走进了小花厅,在一众妇人中目不斜视,精准地对着郑夫人拱手。
“在下京兆府尹廖逢秋,见过英国公夫人。”
嘶
几位正欲告辞的夫人,顷刻之间就不想走了。
她们都想留下来看看,大名鼎鼎的英国公府究竟是因为什么事,才会让京兆府尹亲自上门。
“下官听说,今日贵府是在为未过门的新妇添妆真是恭喜了。巧了,下官今日前来,亦是因为嫁妆一事。”
京兆府尹一字一顿,说得极为清楚,仿佛是故意让人听见似的。
说完,他从袖中掏出一截状纸“有人前来本官处,状告英国公府,侵吞他人嫁妆,可有此事”
嫁妆
郑夫人听了一头雾水,又觉得荒谬不已。
她甚至因此而更加镇定了一些“回大人,并无此事。我活得好好的,嫁妆自然握在自己手里,怎么会被侵吞呢”
似是觉得这话有歧义,她又补充道“即使是先前那位姐姐的嫁妆,我也没有沾染分毫,都在她儿子手中,这些都是尽可查证的。”
却见京兆府尹摇了摇头“不关两位夫人之事。”
“下官接到的状纸是,你英国公府侵吞的,是在下同年唐行潜之妻,陈太师之女,陈清婉的嫁妆。”,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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