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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人的年夜饭最终定在了那家戚舟和沈彦来玩儿的时候, 一起去过的创意菜馆。
有小桌,菜熟悉,离家近。
岑枳甚至没什么特殊的想法,连菜色都是在上回尝试过的那些里挑了几样。
一楼大厅里传来大圆桌上的热闹, 二楼这些半隔断的小包间倒是空了不少。
小姑娘捧着杯热椰奶, 笑眯眯地对他说“新年快乐啊同桌。”
贺知野垂眼看着她笑, 举起同款, 学着她的话, 又用自己慢腾腾的语调“新年快乐啊, 小同桌。”
岑枳微微抬了抬眉,咕嘟咕嘟喝了两口。
“明年, ”岑枳放下杯子,像提前一年预定年夜饭似的,舔了舔唇上甜滋滋的椰奶, 小声问他,“还一起过吗”
贺知野抬眼,尾音微扬“嗯”了声“你还有更好的选择了”
岑枳微愣了下,反应过来马上说“没有没有,我说的是一起过年的过,不是过不过了的过。”
说完又觉得自己这话怪怪的,眨巴了两下眼。
就他们俩现在这种好像既确定了什么, 又没有任何实质性关系的关系,总让岑枳觉得很神奇。看着好像还和以前一样,又好像哪里的确是不一样了。
贺知野舔了舔唇上笑意,“嗯”了声。
岑枳盯着他唇角似笑非笑的弧度,“嘿嘿”了两声,挠了挠热乎乎的脸。
想了想, 又问他“那以后每年,你的生日,我也陪你过呀。”
贺知野微顿了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还有月饼。”
岑枳顿住“啊”
贺知野轻提了下一侧眉眼,伸手,隔着小餐桌,指背在她额头上轻敲了下,“啧”一声“你这到底是记性差,还是批发似的到处许过承诺,自己都不记得跟谁说过了”
岑枳捂着额头,眨巴了两下眼,“啊”了声,赶紧说“是小街上那家,我知道我知道,”精通“白马非马”的岑枳同学理直气壮,“你说热炉月饼我就知道了呀。”
贺知野收回手,撩睫看着她笑。
没几道菜,很快就上完。
等小姑娘吃了会儿,贺知野给她添了点椰奶,像是闲聊,不带什么情绪地问“那要是我们高考之后,不在一个城市呢”
岑枳嘴里空着,没有半点儿犹豫地说“这有什么的你要是有空,就来我的城市,你要是没空,那就我来你的城市呀。”
岑枳说完,又眨了眨眼睛,凑近了他一点点,极其自信又克制着“我不能这么不谦虚”的小模样,笑眯眯地小声和他说“再说了,以我们两个的实力,只要说好了一起考哪个学校,怎么可能不在一个城市呀。”
贺知野垂眼看着她,气音似的轻笑了声“你是不是对你每一任同桌都这么说”
“没有呀。”岑枳冤枉,且振振有词,“他们的成绩不可能和我去一个大学呀,我怎么会那么说哦。”
“”
贺知野一挑眉,嘴角要笑不笑地,也不知道是在替他自己说,还是在替岑枳的历届前任同桌说“没心没肺。”
岑枳抿平唇线“”
贺知野垂了下眼,重新看向她,无声笑了笑“如果,我留在这里上学呢。”
岑枳一愣,无声微张了下嘴。
c市是有所不错的大学,211,许多外省市的同学,也会以这所大学为目标。
可是贺知野
岑枳抿了下唇,声音很轻,小心翼翼地问他“是因为,哥哥吗”
贺知野没有回避,点头低“嗯”了声,淡道“其实,他也有很多不开心的时候。”
他有时候甚至会想,拥有陆雅楠所有关注的徐怀,在那个家里,是不是过得比他还压抑。
岑枳微怔。
贺知野笑了笑“有次他很晚从外面回来可能我哥是真有点儿夜盲,我那会儿还很小,坐在大门口等他,他压根没看见,还差点儿在我身上绊一跤。后来问了家里阿姨才知道,我在那儿等了他大半天。”
“第二天,他就带我去了,”贺知野微顿,“我现在住的地方。”
或许是对徐怀来说,有最快乐的记忆的地方。
“他说,找不到他的时候”
并没有比他大几岁的徐怀蹲下身,摸了摸小贺知野的脑袋,笑得很温柔,对他说“阿野找不到哥哥的时候,就来这儿。总会在这里等到我的。”
贺知野并没有说完,但岑枳也大体猜到,徐怀的意思,应该是在那个小家里,就可以找到他。
“反正,还早。可能”岑枳说得有点儿卡顿,“可能哥哥,没多久就回来了呢。”
说完,又压着声儿小小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说的这话,就很像无效的安慰。
贺知野看着她,突地笑了声,慢腾腾地问“怎么还叹上气了。”
岑枳抿了抿唇“其实我也没想好呢。我很小的时候,我妈妈就跟我说,我们枳枳这么聪明,以后到底是去帝都上大学,还是去江城上大学好呢。她可纠结呢。”
贺知野盯着她,倏地笑起来,抬手揉了揉她发顶,懒散道“行,不急。我们一起,慢慢想。”
“反正按你说的,蛋糕,月饼,”贺知野慢条斯理一本正经,“之后还有元宵,粽子,重阳糕都别忘了就行。”
“”岑枳无声“啊”住。
怎么还有,预支的呀又重点错地问“蛋糕什么蛋糕”
贺知野“嘶”了声“今年没有就算了,明年我还不能吃个蛋糕了”又垂眼看着她补充,“我要草莓味儿的。”
岑枳反应了一下,鼓了鼓脸,接着有点儿忍不住,唇角扬起来,抿了抿嘴,拖着软乎乎的尾音,点头轻声“好哦。”
贺知野低低地笑,伸手捏了捏她脸。
没有刻意拖着时间,两个人没有一点儿浪费地吃完了所有的菜,出了饭店。
“说了吃完饭再玩儿,偏要现在就买,就你吃饱了没事儿干是吧”饭店门口斜侧里的人行道上,一个年轻妈妈正在给小朋友点仙女棒。
小女孩儿鼓着肉嘟嘟的脸,伸着手答非所问“妈妈你今天比平时还漂亮哦。”
年轻妈妈嗤了声,半蹲下身,笑着端住小朋友的手。
浅金色的火花在夜色里嘶嘶作响。
贺知野看见身边的小姑娘,嘴角翘起不自知的很浅的弧度,漆黑瞳仁里浸润出细碎的漂亮光点。
贺知野突然觉得,这个世界,是只能对一个人问心无愧的。
岑枳还在看小朋友玩儿仙女棒,好像听见贺知野说“枳枳,一起吧。”
“嗯”岑枳一顿,转头看他。
“等你想好。”他指尖微凉,指腹到掌心又带着温热的暖意,掖了掖她柔软的围巾,低道,“我们一起,去你想去的地方。”
“枳姐等小高考结束了一块儿去看樱花啊”高二下半学期已经开始了小半个月,教室里,马嘉悦依旧热情展望着这学期的游乐规划。
岑枳坐在位置上嘬着牛奶,好奇“小高考结束之后不是就春游了吗”
“对啊。”马嘉悦理所当然地说,“迪士尼又没樱花,所以咱们得自己安排啊。”
岑枳点着脑袋“啊”了声。有点儿心动。
三月中旬,他们那儿的最高温度,是这儿的最低温度,她原先每年感受到的春天都极其短暂。
“咱们只能周末去,人那么多,”杨垚泼他冷水,“照个相人比花还密。”
马嘉悦“嘁”了声,嫌弃道“你懂什么。”
然后摸出手机,唰唰一顿翻,给岑枳看他去年给他妈拍的照片,“我这个摄影技术,还怕人多”
岑枳一看,马嘉悦妈妈美美站在干干净净的画面里。
眨眨眼,岑枳下意识去看贺知野。
贺知野微斜过头,撩她一眼,勾着唇淡道“你做主。”
男孩子连帽黑色卫衣的领口因为他微侧身的动作,扯出锁骨一截冷白的凹陷弧度。
“”岑枳挠挠脸,端着张一本正经的脸偏开脑袋。
莫名生出一种感觉有的人就是能用最朴素的颜色,演示出高端的骚来。
并且觉得这会儿要不在教室里,贺知野绝对不会说得这么简略。高低得给她来一句“我们家xxx做主”的骚话来。
她是不是应该私下里提醒他一下,收敛一点儿
马嘉悦再次嫌弃地皱着眼睛撇了撇嘴。
看他爸爸这副春暖花开万物荡漾的样子,生怕最单纯的老高看不出你俩有点儿什么是吧
但好歹岑枳最终是答应了,马嘉悦又说“枳姐,你去年来得晚,学校暑假里的游泳课也没赶上吧。诶对了你会游泳吗”
岑枳摇摇头“不会。”
“那到时候报个游泳”
马嘉悦还没说完,杨垚就打断他“你干脆把高三一年的活动也安排完得了。”
“高三哪儿还有什么活动啊”马嘉悦想想都要哭,“不仅没有活动,还得住宿,这一年我可怎么过啊”
“你可赶紧别贷款焦虑了,”杨垚说,“我都快被你说毛了。”
岑枳微仰脸,眯着眼睛对了对窗外浅淡的阳光。
夏天,也很快就要来了啊。
小高考前两天,岑枳照例和贺知野一块儿散晨步似的往学校去。
天有点儿阴,早晨的空气阴凉凉的。
快进校门的时候,岑枳被捂着肚子的党夏一把拦住。
党夏凑近岑枳小声问她“枳枳你有没有带卫生棉啊”
岑枳顿了下,摇摇头“没有哦。我陪你去买呀。”
党夏尴尬地扫了眼贺知野。
贺知野一脸淡然,伸手提了提岑枳的小书包“给我吧。”
“不用不用。”岑枳笑眯眯地仰脸告诉他,“我背着有安全感一点儿。”
贺知野笑了声“行吧。那我先进去。”
岑枳“嗯嗯”
学校里小超市有卖卫生棉,但他们上午进去了不能再随便出来。
岑枳看她还肚子疼,正好校门口斜对面也有个小便利店。看了眼时间,回家拿药是来不及的,于是干脆和她说“夏夏,你去便利店买好,去甜品店的洗手间换,我去给你买盒布洛芬。我们待会儿在学校门口碰面,好不好”
党夏摁着肚子龇牙咧嘴地感动道“呜呜呜好,枳枳你简直比男朋友还可靠。”
又疼得“嘶”了声“这个月提前了好几天,不知道是不是过两天要小高考太紧张了。”
岑枳听着她那句“比男朋友还可靠”,眨巴眨巴眼。俩人分开行动。
岑枳很快要了一盒布洛芬从药店出来,却在掀开门帘的时候,看到了个意想不到的人。
岑枳懵了一瞬。
因为小叔叔说过,杜雪珍已经出国去陪简芷珊了。
店里温暖,此刻一口湿凉的冷空气吸进肺腔,岑枳突然生出些紧张和害怕的感觉来。不是害怕杜雪珍,而是别的没来由的不安全感。
杜雪珍显然是来找她的。
“你到底是什么品种的扫把星。”
杜雪珍没她高,但踩着高跟鞋,说话的时候自然地睨着她。
岑枳站在药店门口,捏着那盒布洛芬,抿紧唇。
“你不会以为害死了我儿子,”杜雪珍阴沉沉地问她,毫不掩饰怨怼,“自己就能好过了吧”
岑枳面无表情的听着。她知道,有些迁怒是不需要理由的。
就算所有人和简于佑都不能配型,但杜雪珍的怨恨,也只会针对她。
像是很不满意岑枳的反应,杜雪珍扯了扯唇“你亲妈出车祸死了,连你现在这个妈也快死了,你说你是不是扫把星”
岑枳猛地一僵,指节像失温,艰涩地动了下。
张了张嘴,没能出声。
像是终于满意了岑枳的反应,杜雪珍尖利地笑了两声“为了一个养女的将来忍气吞声,你那对穷鬼爹妈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伟大他们是不是觉得把你送到这儿来你就能享福了”
“你以为简清晖会护着你”杜雪珍有些失形地笑起来,“他当初能为了在简家站稳脚跟跟我结婚,今天就能为了别的利益放弃你。”
“他以为把你接回来,就能弥补什么了做梦”杜雪珍笑得有些扭曲起来,“我告诉你,他知道我今天要来。你看他出现了吗”
岑枳对她和简清晖的事情没有任何兴趣,卡着喉管里的滞涩,开口问她“我妈妈,怎么了”
杜雪珍冷下脸来“你自己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突如其来的信息,让她心脏跳得有些难受,岑枳努力让自己别乱,说了声“好”就要走,却被杜雪珍一把拉住。
“回去了就别回来了。”杜雪珍说。
岑枳一滞,看向她。
“法律上,我现在也是你的监护人。”杜雪珍重新笑起来,“陆雅楠办不到的事情,我帮她。”
岑枳瞳孔骤缩了瞬。
“怎么,你还想留下来”杜雪珍嘲讽地说,“你那次当着我儿子面说,说最好立刻回去,还说不能给我儿子捐骨髓,你开心得很,我可是都替你记着呢。”
她僵着被杜珍珍抓住的半边身子,盯着她,机械地陈述道“就算我选择留在这里,你们也会把我送去别的地方。”
杜雪珍松开她,唇角扯得有些狰狞“倒是跟你亲妈一眼聪明。回你穷鬼爹妈那儿,还是我帮你挑一个地方,你选一个吧。”
岑枳突然觉得自己像一台猛地被人拔掉电源的机器。眼前的所有信息,都不再是她能靠分析处理的。
她本能地僵滞道“我,去学校,和我同学、老师,说一声。然后,就回去。我想,见我妈妈。”
杜雪珍沉脸看着她“不用,马上给我走。”
岑枳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那我回家,拿身份证。”
杜雪珍笑“我叫人替你拿好了。”
岑枳愣了两秒,眯了瞬眼睛“你让别人,去我家了”
“什么你家”杜雪珍像听了个笑话,“那是我和简清晖的共同财产,我怎么不能随便去了”
岑枳只觉得胸腔里有什么东西要烧起来,直到杜雪珍朝她伸手“手机也给我,别想着叫陆雅楠儿子,或者家里那个小畜生来帮你。你以为他们能护你一辈子”
那一团火像是骤然被汹涌出来的无力感扑灭。
岑枳喉咙发紧,抠了抠口袋里的手机,机械地递给她。
杜雪珍显然早有准备,把她往小区的方向带。
又把她手机摁了关机,笑得肩都颤起来“你说你就这么跑了,陆雅楠儿子会怎么想”
岑枳心脏一缩,僵滞地拧回头,看了眼学校的方向。
预备铃已经响起。
“杜阿姨,能等我一下吗”岑枳突然停下说。
杜雪珍戒备拧眉“干什么”
岑枳使劲捏了捏手指头,捏得骨骼缝隙之间生疼。
她知道面前的人随时会不耐烦,咬了咬舌尖,很快反手摸出书包侧袋里的零钱包,指了指身边的那家小面馆,对杜雪珍说“我上次,来吃面,手机没电了,没付钱。我能,进去把钱付了吗”,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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