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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
在元苏苏主动向他递出橄榄枝, 想做三皇子妃之前,所有人都默认,她将来会与大皇子成婚。
元苏苏与谢璩从小一起长大。
自小耳鬓厮磨、亲密无间。大皇子从来对其他人不施以过分亲近, 唯独对元苏苏例外。
他对她耐心、宽纵、温润如水,但凡元苏苏提了什么,他便应下,以自己的不凡能力、超群手腕和人脉去帮她完成。
不用多提, 大皇子手下的人也知道元小姐乃是未来大皇子妃的唯一人选,便一直以孝敬主母的姿态孝敬她。
若非后来因为盐政一案,大皇子党连带着元家都受了牵连,陛下冷眼之下, 不能再混做一派, 婚事这才不得不作罢。
倘若谢璩顺利登基了, 那首选的皇后必然是元苏苏
曾经,身边的幕宾向他一本正经地分析过这些关系。
幕宾认为,元家和大皇子是一党, 即便暂时避嫌,私底下也定然支持大皇子, 大皇子登基后也必然会为元家翻案。
综此种种考虑,元家留不得。
谢无寄一句也没履行。
他信手垂眼在窗边写信,将信上新墨晾干,珍重地收进送回京的函中。
而后,抬眼只笑说“先生辛苦了。”
那封信如同以往的每一封一样飞入京都, 在雪片般的来函里飞进黄玲的手里, 一如往常地在起首第一行写着“保重元小姐。”
他写了那样多。
只是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还会突然收到回信。
回信来自元苏苏本人。
她说她想做三皇子妃。
谢无寄策马回了京都。
宫宴上时隔许久再会,他终于还是没忍住, 等在元苏苏经过之地,问了那早就想问的一句“你当真要同我成婚吗”
和他成婚并不是什么好事,他怕元苏苏日后后悔,觉得嫁给他太辛苦,会宁愿从没和他说过这话。
他不想让元苏苏后悔,或者觉得和他组成一个家庭是一件会给她带来烦恼的事。
久久的沉默里,元苏苏点了头。
她说“是”,竟一丝犹豫也没有。
谢无寄无言良久。
最后侧过脸去,闭了闭眼,平静说“好,不负所托。”
得知这个消息后,他身边的人如同晴天霹雳,想尽了办法把这个麻烦甩出去。
他们一再痛陈“如今多事之秋,实在不能再添波折了啊”
谢无寄揽袖列着厚厚的聘礼单子,头也不抬说“我自承担。”
从此,知道他心意已决,身边便再没有过反对的声音。
操办婚事这一样,的确也都是他一人亲力亲为,半分不曾假手他人。
只不过那场婚礼终究是没能举行。
谢无寄觉得,自己命确实不好。
他所想要的,向来求不到,所以这次也早该想到,不该心存妄念。
一个失去了所有的人,一个已经再没有任何顾忌牵绊的人,所能做出的反击是惊世骇俗的。
他不再有人劝诫、不再有人阻拦,也没有人再拉着他的手,告诉他不能做。
于是他将从前被劝诫按捺之事,一件、一件、一件都做了。
杀到金銮殿那天,飞霜剑的剑刃已经开始发软。他将这锋锐无匹的一代名剑耗用至此,大约很快就再也出不了鞘了。
谢无寄心里一点痛快也没有。
他想亲手抹杀了谢璩,却不想对方先一步拔刀自尽,甚至没等到他踏进那赫赫有名的大皇子府正殿。
谢无寄冷冷站在正殿外。
许久后,将他优雅雍容的尸首屠戮得失去了人样。
直到内侍颤巍着声音,喊“殿下。”
他才身浴着血,低头收剑。
他虐杀皇兄的名头传出去,谢璨也开始恐惧,最后一把火,将自己烧死在狱中,与贵妃的尸首同化为焦炭。
大火熊熊,烧断了他早就不想踏上的后路。
谢无寄殚精竭虑,将元苏苏保到了登基之后。
“保重元小姐”这个起首,在他的密信里含着斟酌写了成千上万次,最后却还是没能实现最关键的一次。
这个杀了元苏苏的人谁也想不到以至于,连他也百密一疏。
他昏睡时还是常会看见自己满手都是元苏苏的血的样子。
她抓着帘幔,手指上沾着血。
临死前,她想写字。
可是毒发得太快太重,她连一个字也没有写下。
她连字都没有写下。
谢无寄做了很久的噩梦,梦见她怎么恨自己,梦见她掐住自己的脖子,将刀捅向他身上,他倒在地上满身是血,想抬手触碰她是不是真实的,却始终触碰不到。
元苏苏总是消散成一片白尘。
后来等他有一日醒来,面前的却突然成了真实的元苏苏。
她也带着前生的记忆,记得他的名字因何而来,想要利用他夺权,直言不讳地表明他是她的所有物,让他乖乖听话,还摸他的脸。
她对他知道的,比他敢想象的要多得多。
谢无寄不会再让自己渴求的一切溜走。
谢璩、谢璨、沈容川,一个都不能留。
谢无寄想到沈容川那张被元苏苏盛赞过的脸,还有他日后的种种举止,轻轻将种种带着杀意的设想都慢慢压下去,垂眼下去。
门扇阴影将眉眼遮映下,说“我送贵人。”
京都,正南街。
守卫列队,密密麻麻地打开城门,守在道路两侧,跪地恭候。
清早时分,四下静谧得肃然。
这座城门一向是不开的,严密紧闭,拱卫京都的正南方。
如今却大门洞开,禁卫恭候。
等了许久,地面终于传来隆隆的马蹄疾奔声,成群结队,声势如雷,令人心头跟着胆寒地震颤。
终于有纯黑骏马的四蹄踏着地面的浮灰大步飞奔而来。
那马比寻常的名马都更高大、更健壮、更威猛,四蹄大得如铁砣一般,马目漆黑静谧,骨骼宽壮,肌肉紧实,毛色顺滑胜墨。
它和它的主人太突出,以至于身后跟着的几百锦袍禁卫,都成了毫不抢眼的陪衬。
守卫之首行礼,请尊驾下马,这纵马者却像丝毫不把他放进眼里,驭着马径直往前疾奔而去。
回头看了看,大家也都习惯了。等到九殿下打马远去后,才上去问候九殿下身边的守卫。
大约是上行下效,九皇子跋扈傲慢,他属下的亲卫也无需眼中有人,只十分敷衍地一点头,连眼睛都未看过来,更不用说下马。
一队人就这么声势浩大地向皇城去了。
守卫耸耸肩,呼唤大家起来关城门。
“如今九殿下回来了,只怕京里又有人要不好受啊。”
“你们只谨慎着些,当心碰在气头上。”
“哎,”头目说,“可惜如今元小姐不在,没人敢替人出头的。”
谢璨直到皇城跟前才下了马。
一大群内侍密密匝匝地围上来,拉马的拉马、整鞋的整鞋,吉祥话簇拥着他一路走过宫道,一名老内侍说“殿下万安。陛下这才起身,正在用膳,并听沈大人讲经,请殿下去偏殿稍后。”
谢璨目不斜视,熟门熟路地走进去,也没回答,不知道听没听见。
老内侍习以为常,派了稳重的人来给他换下袍服、服侍净手擦脸,又给换了鞋。
九殿下在陛下宫里也是备着许多衣物的,有时陛下犯了梦魇,或是想起旧人,便要九殿下进宫同住,父子两人有时甚至抵足而眠。
这偏殿,几乎就是九皇子的偏殿。
九殿下不喜宫女服侍,只要内监,老内侍也懂得他的脾性,叫底下人都小心点。
近日九殿下正因为元小姐和大殿下的事生气着呢,谁往上撞,谁就倒了血霉。
大家情不自禁地又开始怀念元小姐在的日子。
九殿下近年来长大成人,脾气也没小时那样乖张,更是知道自己受皇帝宠爱,将来要继承大统,性子已经好了不少。
只有这元小姐的事,能让九殿下这样气急。
老内侍知道,九殿下与元小姐一同长大,从小不是西风压了东风、就是东风压了西风,事事都要争个高下、输赢。
元小姐一向也不屑撒谎。而如今元小姐宁愿说自己病了也不愿意看一眼九殿下认认真真的求娶,甚至远远跑去了江淮,大殿下还紧跟着去查案了
只怕九殿下心头的邪火已经是要烧天了。
内侍小心翼翼地服侍他漱口,又将早膳端来呈上。
他用膳不用桌子,几个宫人稳稳捧着,就着他们的手就吃了。
他容貌浓艳,像贵妃,小时候常被人认作女孩。如今长大了,也自有一种华美而出挑的英气。
刚将风尘仆仆回京的九殿下安置好,内殿吱嘎一声,通天的门扇开了。
朱漆销金的高大雕龙纹门扇,恢弘精美,只推开一隙,便显出内殿幽深,和令人恐惧的森严静谧。
出来的人一身白袍,负右手,体型颀长挺拔,银冠下,面孔皎洁弘美,令人不敢久视。眼神却是清冷,只落在谢璨身上。
谢璨最厌恨他这个道貌岸然清冷出尘的样子,简直比总是在装君子如玉的谢璩还要恶心。
“九殿下。”沈容川淡淡道。
并没有人理他,谢璨进着膳,简直不是充耳不闻,而是这话根本就没到他耳边。
“殿下回京,从前的课程也该讲起来了。”沈容川平静说,“九章六十四讲,还望殿下不要再缺席。”
谢璨的白玉筷往碟子上一放。
这用了点力道,所有的宫人们便诚惶诚恐,迅速俯下身去,只恨不能闭上耳朵。
沈容川皱眉,看见这个纵横京都的小霸王撩起眼睛来,竟然用一种从未见过的表情,冷漠地、轻视地、嘲笑地,不放在眼中地,冷笑着,对他懒洋洋开了口。
“你以为你是元苏苏不成,敢指使我”,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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