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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头打鼓的沉默片刻, 裴君慎抱着崔英的力道稍松,姿势从抱着她转为双手揽着她的肩。
他神色认真,瞬间便将能对崔英说的事在脑海中思索了一遍,继而开口道“娘子, 你可知天恒元年十月、天恒一年七月, 太上皇曾为我先后与柳侯之女柳玉萍、张相之女张媛儿定过亲事”
崔英闻言皱了皱眉, 不知裴君慎为何会突然提起他那两桩定亲往事
他是想转移话题,还是真想与她说些什么
但不管他想做什么, 她今日都已经下定决心与他划清界限。
于是她轻轻点了点头, 冷静道“知道, 可此事好像与我跟夫君说的事没有什么关系。”
裴君慎面色一晒“”
裴叔说得没错,他今日真将娘子气狠了,看娘子这模样恐怕不会轻易原谅他。
可裴君慎却没什么哄人的经验。
他年少时有些混不吝, 连娘亲都不怎么亲近,更别说是其他女子。
是以他顿了顿,只能按着自己想好的话说下去“寿安曾向柳家姑娘和张家姑娘都送过花, 送给柳家姑娘的是六月雪,送给张家姑娘的是夜落金钱。”
“当年花败之际,恰是那两位姑娘殒命之时。”
“所以娘子,你叫我如何能坐视不管如何能看着你将那盆四季海棠养在府中”
他说着握着崔英双肩的手不自觉紧了紧,黑眸中的担忧与紧张亦无所遁形。
崔英闻言双眸倏睁, 这厮言下之意难道是想告诉她柳张那两位姑娘乃是被寿安长公主所杀
她瞬间提起了心,不敢置信道“你、你这番言论是猜测,还是有什么证据”
事关生死,崔英神色紧张地看着裴君慎,似乎已经忘了自己上一刻还要和他划清界限。
裴君慎见状长睫轻垂,身形微动, 揽着崔英双肩的手眨眼间便转为了后环,继而沉声“正在查,已有些眉目。”
话落,他似乎不想让崔英多问,紧接着便转移话题道“不过娘子莫忧,我向圣上求了一名暗卫,明日便会过来裴府,日后我不在娘子身边时便由她保护娘子。”
“”崔英登时沉默保护保护的同时她岂不是也会被监视
可偏偏她如今又不能拒绝。
若裴君慎所言为真,先前与他定过亲的柳家娘子和张家娘子都收到过寿安长公主送的花,又皆在花败之际死去,那她的确需要多加防范,有个暗卫跟着保命倒不算坏事。
只是崔英低眸瞧了眼抱她抱得正紧的那双大手,秀眉微蹙,疑道“夫君,你与寿安长公主到底结了什么梁子”
她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才会让长公主如此记恨裴君慎,以致于动不了他便要将能与他亲近之人全都害死
身后,裴君慎的身形明显僵了僵,就连呼吸声似乎都因她问出这个问题而停滞了一瞬。
崔英侧了侧身,转头看了眼他欲语还休的神色,不免泄气道“你又要说时机不到,不能告诉我吗”
裴君慎闻言一默,此事倒不是不能说,而是他不知该如何告诉娘子。
然见他不语,崔英却认定自己猜得没错,方才被“花败殒命”打乱的理智也瞬间回笼。
数日前寿安长公主送来宴贴时她就问过裴君慎为何不让她参宴,可他却什么都不告诉她,只让她信他。
如今又是这样,他永远只将他认为能让她知道的事情告诉她,却从不将她想知道什么事放在心上。
“那关于寿安长公主之事,你是如何与圣上说的,圣上又作了何种决断,是不是也不能告诉我”
“”裴君慎又是一怔,低头望着崔英的黑眸中不由闪过两分讪色,轻咳垂睫,然后才低不可闻地“嗯”了声。
崔英顿时深吸了口气。
虽然在说出这些话之前她便料到了结果,然而如今真听见他的答案,她心头还是没忍住闪过一瞬酸涩。
这些时日,她不是感受不到裴君慎对她的好,有时候甚至对她好到有些纵容。
可是这种点到即止的好和偶然兴起的纵容,她从来都不需要。
崔英动了动身子从裴君慎怀抱中挣脱,转而与他面对面道“好,我不问。”
裴君慎一听便觉得娘子肯定又要生他的气了。
然而待他定定瞧向崔英时却见她面色如常,似乎并未将他的隐瞒放在心上。
可不知为何,这却叫面对当今皇帝李玄贞都丝毫不惧的裴大人莫名忐忑起来,顿了好一会儿才道“娘子若是想知道,将来”
“夫君不用许诺。”
崔英却打断了他,甚至弯唇笑了笑,站在他的角度为他解释道“如此看来,当初你我之间的约定,夫君想必是铭记于心的。”
“相敬相重,相珍相护,今日发生的这些事仔细论起来可以算是夫君的公务,你不告诉我,我能理解。”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轻叹口气后才继续道“只是我希望,夫君日后也能这般对我,我的事情便让我自己去处理,还请夫君不要多管多问。”
裴君慎越听脸色越沉。
方才他只觉得娘子是在生气,眼下才明白,娘子何止是生气这分明是要与他划清界限要与他只做表面夫妻
他怎么可能答应
待崔英话音一落,裴君慎顿时急切而郑重地表明心意“娘子,我后悔了。”
说完这句,他甚至拱手作揖,正正经经地行了个歉礼,将姿态放得极低道“还请娘子海涵,给裴某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当初是他太自以为是才会说出那番话,他以为他可以控制住自己的心绪,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孑然一身,以为只要不让自己去在意便不用再害怕失去。
可当他一次次靠近阿英,当他在霞光院看见她面容苍白痛苦倒地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输了。
输得彻底。
他根本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失去她。
纵使他知道如他这般的罪人本该一无所有、孤苦无依的度过此生,却还是忍不住动了贪念想让她留在他身边,长长久久的留在他身边。
然而崔英闻言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好一会儿才似笑似怒地轻呵一声“后悔”
后悔什么
后悔当初没接受她的心意么
还是他以为他随随便便说句“后悔”她就会巴巴的再贴上去,任他拿捏
不,她不会。
蠢事做过一次就够了。
如果说从前她曾有过“若实在回不了家便在这里苟活余生”的幻想,那么今日,在得知寿安长公主对她动了杀心后,她的幻想便连一丝都不剩了。
此地不宜久留。
她要回家,她一定要回家。
为了回家大业,其他无伤大雅的小事并非不能让步。
想到这儿,崔英深吸口气,心底那点自怨自艾的矫情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双手攥了攥衾被,倏然间笑颜如花“夫君,你莫要与我玩笑,我们如今这样便很好啊。”
她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裴君慎心头不禁闪过失落,掩了掩眸,还想再说什么,却听崔英又接着言不由衷地道
“罢了,过去的事便让它过去吧,以后我们都莫要再提,夜深了,夫君且早些睡,你明日还要早起上朝呢。”
裴君慎喉结滚了滚,为了不让他提起她曾心悦他之事,娘子竟然连他过去说得那番伤她心的话都愿意一笔勾销
他一时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但好在来日方长。
他与娘子已是夫妻,日后,他会让她慢慢明白他的心意。
思及此,裴君慎便没再执着此事,只淡淡应声道“好,娘子先睡,我去前院沐浴。”
崔英立即乖乖颔首“嗯。”话落便钻进衾被中,平平整整地躺倒在床榻。
裴君慎俯身,在她额角轻轻落下一个吻,然后才翻身下榻,走出卧房。
直到听见房门“吱吱呀呀”轻轻关闭的声音,崔英这才长呼一口气,捂着胸口恼人地低声咒骂了裴君慎两句。
这厮到底在搞什么鬼
当初她对他心动的时候,他毫不留情地往她心上泼凉水,让她与他保持距离、把握分寸。
如今她好不容易收回了心,他却又冷不丁地告诉她“他后悔了”。
可是后悔有什么用后悔能让时光倒流吗能让他回到拒绝她的那一刻,接受她的心意嘛
显然不能
既然如此,她才不管他后不后悔呢。
她的心又不是什么他随取随用的消遣玩意,难道他一说后悔,她就要打开心扉重新将他放在心上么
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况且崔英也并不怎么相信他说“后悔”便是对她动了心。
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赶在她对他提要求的时候说,谁知道他心里到底藏得什么心思。
吃一堑长一智。
崔英从前叫他骗得狠了,如今绝不会再轻信他任何话。
就连他说柳家娘子和张家娘子的死与寿安长公主有关的事,她也要自己再想法子去查查,谁能保证那些话不是他为了在她身边安插暗卫而故意编得似是而非的借口
总之如今比起听裴君慎说,崔英更相信自己所查。
就这般又气又恼又纠结不安的想着,她不知不觉间便生出睡意,意识逐渐模糊混沌。
不知过了多久,床榻一沉,崔英耳边突然多了道低沉的呼吸声。
她眉心下意识蹙了蹙,在闻到身边之人熟悉的气息后那眉心便又舒展,继续沉睡。
裴君慎从侧面抱住她,薄唇若有似无地蹭了蹭她的耳朵,便也闭上眼睛养神。
这会儿已经丑时,他最多再歇一个时辰便该起身了。
次日清晨,崔英醒来时天边刚刚泛起一层浅灰,但卧房中已经不见裴君慎的身影,想来已经出发去上朝了。
她醒了醒神,起身洗漱换衣。
东西两市每日辰正时分便会开市,她今日要去西市转转。
太安坊离西市比离东市近些,驾马车只需不到一个时辰。
她早些出门,便可时间充足的在西市转上一两个时辰,只要在午末前带些膳食去大理寺给裴君慎送膳即可。
卯时初,崔英坐着马车出府。
裴叔一听她中午会去大理寺看着裴君慎吃饭,便什么都没多想,欢欢喜喜地送她出了门。
而崔英抵达西市后,则先去了一趟花坊,先后打听了六月雪、夜落金钱、和四季海棠的花期。
她对花草之物不熟,只能用这种笨办法来搜寻信息。
旋即便得知,六月雪花期为三个月左右,夜落金钱的花期则极短,午时花开,晚上子时即落。
四季海棠则花如其名,若养得好,或可四季不败。
崔英得知这些消息之后,心神莫名紧了紧。
若是裴君慎所言为真,柳家娘子和张家娘子的死皆是寿安长公主所为,那她让崔蓉送给她那盆海棠花是想对她说,若她听话,便容许她活一年么
那若不听话呢
是不是就会像处理不喜欢的玩物一样随意打杀
崔英背脊一寒,无名的恐惧与愤怒瞬间涌上心头。,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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