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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糕饼 事不关心,关心则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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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沉出了朱家, 把手腕上那只奇怪的竹节手镯亮给魏弃看。

    少年听完尹氏赠镯的来龙去脉,又伸手轻摩挲了下那竹镯质地,却似并不惊奇。

    “几年前,我曾在书上读到过, ”魏弃道, “辽西确有一种怪竹, 名为水生竹。”

    竹生来喜水, 沙地之中极难存活,此竹却尤为怪异,附力极强, 根茎奇深。

    砍开竹节, 内中常储甘甜之水。

    大旱之年,时人伐竹求存,饮水弃竹节。

    次年再来, 却发现枯竹重生,遍地青翠。

    “离水则死,遇水便生,是名水生。突厥人将其视为神竹,常用以占卜, 制具, 辽西女子亦常以此竹节镯为美镯养人,人亦养镯, 更有甚者,从花纹光泽, 便可知其主人身体是否无恙。”

    魏弃说“所以你年纪尚小,气血充盈,自然轻易脱不下来。”

    “那那难道要等到我年老体衰, 气血不足的时候,才能把它取下来么”沉沉苦着脸问。

    虽说这竹节镯纹路清丽,细而秀雅,比之金银翠玉,更衬得她皓腕如雪。她倒也谈不上不喜欢。

    可一只镯子,戴几十年取不下来与其说是镯子,真不如说是镣铐更为恰当。

    思及此,小姑娘不由长叹一声。

    可真要她这会儿扭头去问尹氏如何取镯、婉言谢绝那妇人好意想到尹氏那衰败而毫无生气的脸,她终究还是说不出来。

    “不必。”

    魏弃却道“待到月末便可取下。”

    “月末”沉沉一脸疑惑,“为何”

    “”

    魏弃睨了她一眼。

    却只一瞬,又略显不自在地转开目光。

    “你到时便知道了。”他说。

    什么嘛,故弄玄虚。

    沉沉在魏弃背后悄悄做鬼脸。

    眼神不经意瞟到他手里的油纸包,却忽的问起“对了,”她指指他右手,“殿下,你方才去那么久,到底买的什么”

    总不会真的是毒药吧。

    魏弃没回答。

    只把手里那油纸包递给她,示意她自己打开看。

    “给我买的”沉沉笑着接到手里。

    凑得近了,鼻尖嗅到熟悉的麦芽甜香味。

    她其实已隐约猜出来里头“内容”。

    不想让他失望,却还是尽量装出一副惊喜模样

    只见油纸包中,六只芽麦圆子团团叠放着,外头淋着一层令人垂涎不已的蜂蜜糖浆。

    沉沉本就嗜甜,又正好嘴馋。

    见状,亦不疑有他,当着魏弃的面、便随手捻起其中一只塞进嘴里。

    边吃,还不忘咕咕哝哝道“这个我也会做,”她说,“殿下还记得么从前在朝华宫里,我也给殿下你做过这个,可好”可好吃啦。

    话未说完。

    她嘴里嚼吧嚼吧,两口下去,脸色却忽的一变。

    随即不敢置信地低头、望向那油纸包住的几只胖墩墩圆子,又抬头看他。

    嘴里不住吸气,吐气。

    “嘶哈、嘶、哈”

    沉沉脑门上冒出一串汗珠,脸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蹿红。

    “这、这,谁做的”不得不疯狂用手扇风、以缓解那直冲天灵盖的呛辣味,她眼泛泪花,“谁家的芽麦圆子放辣椒还放得不少怎么这么辣”

    可说归说。

    她还是“不信邪”地捻起另一颗,以壮士断腕般的英勇果断、再次一口下去

    魏弃张了张嘴。

    似乎想拦,没拦住。

    最后的结果不出意料。

    “哇”

    小姑娘又一次气得快哭,小声怒喊道“是谁到底是谁做的怎么这么苦”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虚有其表的芽麦圆子

    虽说那苦味把辣味全盖住,倒叫她嘴里好受些,太阳穴总算不被辣得嗡嗡直跳。

    可作为一个好吃如命不对,作为一个尊重美食之人,她绝不能接受世上有这么口味古怪的东西。

    思及此,顾不上灯会开始在即,沉沉拉住魏弃、便要去找那做圆子的人算账。

    魏弃却难得的没任她去。

    反而探手从那油纸包里捻出最中间那一颗芽麦圆子、再次递到她嘴边。

    沉沉迟疑了下,没吃。

    只皱着脸、小声说“这个圆子做得不好吃。”

    她其实也是难得拒绝一次。

    可不知为何。

    这话说出口,她竟从魏弃那张素来无大表情的脸上,读出了几丝微妙的欣慰之意

    欣、欣慰什么

    沉沉看得一头雾水。

    却突然想起魏弃是专门为了自己才去买的这吃食。不说别的,至少是他的一番心意。

    如今自己却一个劲地说不好吃,他面上不说,心里其实,会不会有些难受

    她的目光又一次落在某人手指捻着的芽麦圆子上。

    魏弃正要把那圆子收回油纸包里。

    沉沉却把心一横,忽的凑上前、一口咬了上去。

    魏弃“”

    他急于收手,她下定决心要吃,舌尖不经意掠过他的指腹。

    痒。

    魏弃一怔。

    手指仿佛被什么烫到,不受控制地痉挛了下。他下意识把手藏到身后。

    而对此毫无察觉的谢沉沉原本,她已做好了吃到酸味咸味的准备。

    却不想,唯独魏弃亲手喂的这颗,竟是和想象中无有二致的正宗“圆子”味。

    因着外头那层蜂浆,甚至更显出甜而不腻的妙处,多嚼两口,麦芽馨香扑鼻沉沉吃着吃着,一瞬福至心灵,心说难道前头那几颗难吃的,都是那厨子有意做出来衬托的

    毕竟,凡事都是对比方才出真章。

    她吃过怪味圆子之后,竟真觉得后头吃到的这颗,是有生以来吃到过最好吃的麦芽圆子了。

    一时间,原本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

    她笑着抬起头来,要和魏弃分享自己的“发现”。

    结果还没开口,却见这位九殿下盯着自己,一脸白日见鬼般愕然表情。

    和他那张仙人般毫无烟火气的脸格格不入却显得有几丝难得的活气。

    “怎、怎么了”沉沉不知发生了什么,却也不由跟着吓了一跳,小声问。

    “”

    魏弃说“谢沉沉,你难道就没觉得,这圆子有问题么。”

    “是有问题呀前头两颗味道古怪得很,又辣、又苦”她皱着眉头、掰着手指数。

    可数到第颗,仍是笑起来“但后边的很好吃,比我做的好吃多啦。”

    “殿下方才从哪里买来的”她说,“我要去偷学一番才好,这样,以后无论在哪,便都能学来自己做着吃啦。”

    魏弃闻言,目光却只定在她脸上,久久不语。

    这表情

    沉沉担心他一气之下、叫那卖圆子的摊贩血溅当场这可不是她想要的“算账”。

    是以,又急忙给人说起好话来“其实,说不定,这圆子就是故意这么卖的呢”

    沉沉道“酸、甜、苦、辣、咸嗯,也许有人就喜欢吃辣的酸的,只是我吃不惯。下回不买他的便是了或者,让他单做甜的。”

    她早已忘了方才气愤不已要去算账的人是谁大概那一只好吃的圆子,已足够抵清前头难吃的“罪。”

    “是我叫他这么做的。”魏弃却忽道。

    沉沉还在想怎么替人开脱,闻言,不由一怔,呆呆抬头看他。

    四目相对。

    魏弃盯着她迷茫的眼睛,又再说了一次“是我让他,故意做成这样的。”

    若不是她今日说起与尹氏的往事,说起她一点没犹豫地吃下疯妇人给的饴糖。

    和她待得太久,他有时竟会莫名其妙地忘记从前在朝华宫里至少,没有她在时,他曾是从不吃任何由他人经手的食物的。

    六岁那年他便知道,何谓祸从口入,人心难防。

    哪怕是由小照顾他到大的宫女蓝姑,也会在利益的驱使下,毫不犹豫地给他下毒。遑论其他人

    他习惯了防备所有人,也不信任何人。

    可是谢沉沉,却会毫不设防地收下旁人给的一点小恩小惠,倘若自己不慎吃了亏,还要为别人找些理由来开脱。

    一次,两次,每一次都如是。

    他实在不禁怀疑像她这样的人,究竟是如何活到今日

    又不得不想。

    如果未来,她仍然还是这样,他能如何护她,护得几时

    她越是对他好,他越是忍受不了她对所有人都好。

    因为对所有人都好,意味着,所有人都能伤害到她。

    因此说他疑心病也好,无事找事也罢。魏弃想。

    他宁可她吃一堑长一智,也不能容忍任何无法挽回的情况在眼前发生。哪怕有一丝一毫的可能,也决不可以。

    魏弃说“哪怕是我给你的东西,你也不能全无防备。”

    更不该明知第一口难吃,第二口更难吃时,还为了他而去试第口。

    他不需要她爱怜他的感受,共情他的情绪,为了他而委屈自己。反正他不会痛。

    他要的,是她不好时便说不好,不愿就说不愿,仅此而已。

    “我”

    沉沉却显然被他说蒙了,下意识道“我、我为什么要防备殿下”

    “是防备所有人,包括我。”

    沉沉哭笑不得“那岂不是太累了。”

    她只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小人物,也正因为如此,可以哭笑由心,喜怒由己。

    在这一点上,魏弃与她,从来都是不同的。

    “我不要,”所以她说,“殿下,我不怀疑你,不防你你对我好,我为什么要莫名其妙揣度你”

    “谢沉沉。”

    “何况何况殿下读了很多书,也不能蛮不讲理,哪有这么教人防人的呀”

    沉沉说“先认识那个人,觉得他是好人,才会吃他送的饼,若是看错人,吃了亏,那便认了。而不是吃过一次坏饼,就觉得全世界送饼的人都是坏人。”

    没事和糕饼置什么气呀

    说完,沉沉与魏弃对视一眼,忽的伸手向那油纸包,捻出了第四只饼。

    正要吃,魏弃却捉住她的手。两个人斗气一般,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让谁。

    最后,却还是魏弃的力气大,把那饼送到自己嘴边,咬下一口。

    他眉头紧蹙,艰难地把那几乎要酸掉他牙的糕饼咽下去。

    沉沉不服气、也凑过来跟着吃了一口,立刻龇牙咧嘴,被酸得睁不开眼。

    “还吃吗”他问她。

    沉沉不说话,用行动替了回答。

    于是,在朱家小院门口,在往来路人奇怪的视线中,他们就这样一口接一口地,吃完了“酸甜苦辣咸”的几只“坏饼。

    末了,皆是面如土色。

    还是沉沉扭头奔进院里,向尹氏讨了两杯水来喝,两个人这才没被咸死在路边上。

    待到朱严提着药包回家,远远的,便望见台阶上坐着的两道一高一矮身影。

    走近了看才发现,竟是沉沉与那来路不明的美貌少年,两个人人手一只破瓷杯,低头喝水,谁都不理谁。

    “这是在做什么”朱严一脸疑惑的问。

    那少年生着气,显然不会理人。

    “没做什么。”

    沉沉倒是好声好气,抬头冲他笑“我们才看完婶娘出来,有些累了,便停在这喝口水。”

    朱严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又问“今夜灯会,外头正热闹,你们不去看”

    “再不去,可就赶不上猜灯谜了,我方才从永安街经过,还瞧见那打树花的、顶缸的”

    一年到头,江都城里最热闹的灯会,也就上元这一天。

    沉沉打小最爱凑热闹,岂能不被说动

    当下从魏弃手里收了茶杯,又和自己的一并送进屋里。与朱家夫妻俩寒暄片刻,飞快小步跑了出来。

    又坐回台阶上。

    方才生闷气的时候,和魏弃刻意隔开坐,如今好像不那么生气了,便又坐近了些。

    “阿九。”她喊他。

    “”

    “阿九呀,”沉沉抬头看天,忍不住撇撇嘴。

    半晌,却还是小声道“别生气了。大不了我答应你,下次吃了第一口,一定不吃第二口,行不行”

    魏弃说“我不是不让你吃。”

    嘁。

    口不对心。

    “那我也没有生你的气。”

    “”

    “就像你没有不让我吃旁人给的东西一样。”

    口不对心,谁不会呢

    沉沉觉得自己的脑袋变得聪明极了,可忽然想起初见时,朝华宫里那永远只吃清汤寡水面的少年,心里又泛起几分酸。

    她何尝不知道,魏弃只是在用他认为的方式对她好。

    就像她希望他能拥有很多朋友一样,他也希望,她能对这个世界多出几分戒心。

    只是从没人教过他,有些事,同样是劝,温柔也有温柔的劝法罢了。

    所以,她便只能一样一样、身体力行地做给他看。

    “好嘛,”小姑娘于是说,“大不了,以后除了你给的东西以外,旁人给的,我都想一想再决定吃不吃,好不好”

    “”

    魏弃说“好。”

    “但你下次不能给我吃难吃的糕饼了。你明知道,你给的,我咬着牙都会吃的。就像你对我那样。”

    “好。”

    “其实方才你和我斗气的时候,”沉沉说,“我一开始有点不开心,可是后来,反而觉得开心了。”

    魏弃问为什么。

    从脸上的表情看,大概是真的没猜出来,她方才那副不说不笑的样子是“开心”。

    沉沉看得直笑。

    两手捧着脸颊,小姑娘嘴里喃喃自语,说“因为我知道,事不关心,关心则乱呀。”

    这句话,还是公孙军师教给她的呢。

    话音落地。

    远方天际,忽有烟花炸响。

    漆黑夜幕,火树银花,映得半边天亮。沉沉仰头看烟花,又侧头看他。

    她说“阿九,你关心人的样子有点怪。”

    “”

    “但是,虽然怪,我还是知道,”沉沉说着,忽凑到他耳边去,小小声道,“我啊,已经是这世上,得到阿九最多、最多喜欢的人啦。”,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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