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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3 章 112 红尘俗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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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六年后。

    楚台山春雨如丝,别羡鱼坐在邀月堂中,细品一杯明前山尖葵茶。

    当别羡鱼喝完一盏茶,又续上第二盏时,一道褐袍身影终于款步行来。

    天瑜宗弟子小跑着跟在他身后,为他撑伞,待人一撩衣袍踏上台阶走入邀月堂,又有仆从上前来为他宽下被雨丝沾湿的外衣。

    随后又要取剑、整衣、落座、净手、接茶,好不忙碌。

    别羡鱼放下茶盏,轻轻笑道“顾盟主大忙人,我来还打搅你了。”

    顾元鹤抬起眼帘“忙是忙,但总要分出些时间做自己的事。”

    别羡鱼轻叹一声,意味不明“不过确实恰逢万海大比之际,不忙碌才奇怪,今次大比由天瑜宗主办,顾盟主不去校场坐镇也好鼓励少年人一番。”

    顾元鹤淡淡道“等他们分出胜负再去,眼下有裴川辞在那里摆笑脸,足够了。剑主什么时候到”

    “申时中,还有一个时辰。他没有传信知会你吗”

    “传了。”

    “他说什么时候到,大约就什么时候到,或许早一些,或许迟一些,但必定不会早上一个时辰。”

    “别医君却早了两个时辰来。”

    “彼此彼此。”

    两人对视一眼,言外之意尽数飘散在檐下春雨淅沥中。

    距离天上都覆灭已过去三十六年,物是人非事事休,却也事事兴。

    当年天上都灭、文帝死、裴氏失势,各方争权夺利自不必说,但争着争着,大家却觉着,还是要有一个让大家商量事情的地方才好。

    众人先是去请教孟沉霜这位在世真仙的意思,孟沉霜却道自己不愿插手。

    外人只当明帝身受重伤又痛失所爱,一时意志消沉,不愿理人事。

    只有顾元鹤等友人知晓孟沉霜的想法,他怕自己出手主持大局,只会变出第二个天上都来。

    即使他不去造什么浮在天上、俯视众生的都城,但只要他开口订了什么规矩,难免将来不会有人打着他的名号,行迂腐不化之举。

    宁可修仙界自己乱糟糟闹哄哄地尝试一通。

    是以修仙界花了许多年,才总算捣鼓出一个新玩意,万海仙盟。

    盟主由如今天下第一大宗的宗主顾元鹤担任,另设副席,请裴汶走马上任。

    裴桓死后,桐都裴氏很是遭受了一番清缴和讨伐,幸而有孟沉霜暗中盯着,没让人搞出什么屠城之举。

    该调查的调查、该问罪的问罪、该斩杀的斩杀,明面上大体由裴汶经手把控方向,他八面玲珑,倒把各方都安抚住了。

    不过裴氏恶行横跨千载,一一调查后才做定罪,到如今都还没理清楚全部,恐怕还需仙盟问案堂调查上百年了。

    说到这个,五年前,燕芦荻听了三十年的佛经,总算是从堕魔状态恢复过来,应商本想带他回太茫山去,但燕芦荻一听问案堂查办裴家旧事,

    一股脑地跑过来要加入。

    裴汶缺人手的紧,当即笑眯眯把人收进麾下。

    应商无可奈何,总不能一个人回太茫山守活寡,只得跟在燕芦荻身边。

    但不知道是谁出的馊主意,竟让问冤教了应商修闭口禅。

    从此燕芦荻每每出行办案,身边都杵着一个沉默无言大块头。

    他也不领问案堂的职务,就当自己是燕芦荻的的随身挂件,绝不跟外人交流半个字,也算是大隐于市了。

    想到燕芦荻,顾元鹤忽问“孟朝莱近况如何”

    还是老样子,魂魄寄居在纸片人里。他原本的身体要完全修复好,恐怕还得花上个五百年。”别羡鱼道,“不过静之学了几十年的画,最近似乎豁然贯通,给孟朝莱换了个全新的纸人,有鼻子有眼的,还能换纸衣服,倒是很有趣。

    “孟朝莱自己也不急,剑阁阁主之位如今交给了藐岱阁主,她清心寡欲,又弟子众多,未来剑阁阁主之位定然不会像剑主一脉代代单传时这般动荡,而且剑阁仍旧选择避世,无论声望再高,都威胁不到顾盟主的天瑜宗。”

    顾元鹤捏住茶盏,看向别羡鱼“我只是担心剑主伤心。”

    “唉,这个,唉三十六年了,一万多个日日夜夜,他哪天是不伤心的,谢仙尊给他的这颗心真是,真是唉。”别羡鱼按住额角,一说起这事就头疼,“以前我光知道谢邙心思异于常人,谁曾想是这般敏感幽怨,但总也不能怪他。”

    顾元鹤也不由得沉默半晌,方道“前几日西海来的小宗门送礼,是几株莓果树,说是有益目力,劳烦别医君帮我转角给剑主,就说是医嘱,让他记得吃。”

    “唉”别羡鱼再次长叹。

    两人各自听着雨,细品完一杯山尖葵后,一道白衣身影终于现身于雨雾之中,被天瑜宗门人引入邀月堂。

    顾元鹤利己站起来迎上去,拱手行礼“剑主。”

    孟沉霜微笑着点头“元鹤,临渊。”

    别羡鱼闻声笑着颔首“沉霜。”

    顾元鹤顿了顿“沉霜,你一路舟车劳顿,不若在堂中暂歇片刻,然后我们再去”

    “不必,楚台山青山空濛,走一走反倒是解乏了,况且我看校场中万海大比如火如荼,再有一会就能分出魁首,你恐怕就有得忙了。”孟沉霜道,“别鹊音呢他告诉我他先到了三日。”

    “他正在厨房偷吃,”别羡鱼失笑,“马上就回来了,正好带上贡果贡品,我们先往山上走吧。”

    三人遂出了邀月堂,屏退所有弟子仆从,往天瑜宗后山走去。

    孟春时节,雨丝微寒。

    薄雾在湿润的山石间飘荡,被沉向西山的太阳照得仿佛橘红色的薄纱。

    别羡鱼和顾元鹤各打了一把伞,孟沉霜未带伞,但雨丝靠近他的双肩时,便在极淡的金光中消散了。

    不过顾元鹤还是朝孟沉霜身边走了几步,把孟沉霜圈入自己的伞下。

    孟

    沉霜未觉有异,一阶一阶向山上爬去,只别羡鱼看了顾元鹤一眼,若有所思片刻,忽挑了挑眉。

    这时候,一阵啪嗒啪嗒的踏水奔跑声从后面快速靠近,一只火红的小狐狸叼着装得满满当当的竹篮一步跨三阶,赶上前方三人。

    小狐狸跑到孟沉霜的脚边,轻轻一跃,就叼着篮子跳进了孟沉霜的怀里。

    孟沉霜手臂一沉,赶紧收拢来接住别南枝和竹篮“别鹊音,满脚的泥水都往我身上蹭”

    别南枝偏头定住,似乎是在思考,片刻后,他抬起前爪,分别往顾元鹤和别羡鱼的袖子上踩了一脚,留下两朵泥巴梅花印。

    孟沉霜无可奈何只能笑“你真是、正是也罢,自己乖乖舔毛吧。”

    小红狐狸于是低头舔毛,四个人又走了一段石阶,随后转向北边山径,一路走到了一座坟包前。

    坟前立着碑,碑上刻故显考笙白顾公和故显妣玥清盛氏两个名字,正是顾元鹤的父亲和早逝母亲的合葬墓。

    顾元鹤把手中的伞交给孟沉霜,从竹篮里拿了贡果香米、生肉熟酒,独自一人快步走到坟前,一一奉上贡品,点了两支烛,敬了三炷香。

    孟沉霜与别羡鱼、别南枝站在远处,等待顾元鹤祭拜完了父母,再一起沿着南边的小径走下去。

    很快,便又见另一座坟包与墓碑,上书故显兄顾公讳华字元松之墓。

    百年前今日,顾笙白与顾元松同死于揽山堂中,浮萍剑下。

    百余年后,楚台山上春雨依旧,草木青青。

    孟沉霜等人为顾元鹤摆了贡果贡肉,香米美酒,又点上蜡烛,各自取了三炷香,拜了三拜。

    别南枝也在此时变回人形,接过顾元鹤递来的香,恭恭敬敬拜了三拜。

    恐怕顾元松活着的时候,绝不敢想象别南枝会这么乖巧规矩地低头拜他。

    别南枝插了香,一回头,忽然惊呼“沉霜,你怎么又哭了”

    “这燃香的烟迷了眼。”孟沉霜道,“让我心口疼,难受。”

    顾元鹤递给他一张手帕,孟沉霜摆摆手“恐怕它要流好一会儿,擦不干净,等它先流着吧。”

    顾元鹤只得作罢,走到墓碑前,独自烧了一篇祭文给兄长。

    四人离开时,别南枝又变回小狐狸,把上供过的苹果叼走了一颗,别羡鱼抱着他往山下走,小狐狸四脚朝天抱着苹果咔嚓咔嚓地啃。

    在回邀月堂的路上,校场上的欢呼与喝彩声直冲云霄,久久激荡。

    孟沉霜在堂中坐下后,泪水终于止住,侍从端来水盆供他净手濯面。

    擦干了手上的水珠,再喝一口清茶,孟沉霜忽然发觉身旁人的目光始终落在自己身上,久久不曾移开。

    他搁下茶盏,转头看向对方。

    顾元鹤和他对上目光,忽然有一种偷看人被现场抓包的窘迫感,下意识垂下眼帘躲避。

    可忽然又发觉,孟沉霜已经看向自己了,现在再移开目光,只不过是掩

    耳盗铃,只好又缓缓地抬起眼睫,露出淡棕色的双瞳,和孟沉霜对视。

    “元鹤,如果你要去忙万海大比的事,就快去吧,不用管我我”

    “我”顾元鹤刚刚开口,忽然发觉自己这是打断了孟沉霜说话,立刻又止住了声音。

    孟沉霜“你先说”

    顾元鹤看着眼前的雾水桃花,有一瞬想鼓起勇气,向孟沉霜说出埋藏于心底多年的秘密。

    不,不是一瞬,这件事情,他想了很久了。

    他的兄长顾元松死了,孟沉霜爱过的谢邙也死了,现在孟沉霜孑然一身。

    而顾元鹤也不再是个孩子,他是天下第一大宗的宗主,也是统辖修仙界的万海仙盟盟主,他至少有资格对孟沉霜说出那句话了,对不对

    可话到嘴边,却变成“校场上比试完,决出魁首以后,会留给他们一段时间休息,随后的仪式才需要我出席,我没有什么着急的。沉霜刚才想说什么”

    “噢,是这样,”孟沉霜牵起嘴角,笑意明明如月,“我这次来见你们,也是趁此机会说一声,我准备离开修仙界一段时间。”

    顾元鹤一怔“你要去什么地方魔域神界还是冥府”

    “都不是,魔域如今有落罔打理,你不用担心。”孟沉霜道,“我要去一趟凡间,算一算日子,是时候去见谢南澶了。”

    砰

    一声清脆的响声从对面传来。

    别羡鱼打碎了手中茶盏,怔愣地看着孟沉霜,随后眨了眨眼,很快反应过来,露出了一个歉意的笑“抱歉,茶水太烫,不小心摔了顾盟主的杯子。”

    顾元鹤顾不得一个小小的茶杯,追问道“谢仙尊在凡间我以为他他没有死在天上都之役中吗”

    孟沉霜思索了一下如何组织语言。

    “算是死了,不过人死以后会投胎转世,当年诛仙台上我欲杀夫证道前,提前给他准备了一个转世的身份,魂魄无需经由幽冥九泉便可投胎其中,他一直记得这件事。

    “三十六年前谢南澶从天上都跌落后,我特意去了一趟九泉冥府,他的魂魄没有去往冥府,我便猜他是有意转世到那个叫玉复的孩子身上去了。

    “玉复出生时,我去看了一眼,确认的确是谢南澶的魂魄,不过他自有命数在身,而且又是个婴孩,我总不能把他偷回来养,所以什么都没做。眼下他也十六岁了,是时候去见见了。”

    “原来如此”顾元鹤喃喃。

    原来孟沉霜不在意什么幼稚不幼稚,强大不强大。

    谢邙如今变成了一个年仅十六岁的凡人少年,孟沉霜依然会爱他。

    没有人可以用年龄、地位、财富这些身外之物来打动孟沉霜,他只在乎那赤条条孑然一身。

    “我该出发了,”孟沉霜道,“之后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尽管给我传讯,我都会赶回来。”

    顾元鹤点了点头,随后孟沉霜似乎又和别羡鱼说些什么,再

    向三人辞别,顾元鹤一概都听不清,脑中只剩下嗡嗡的耳鸣声。

    良久,他的鼻头被冰凉的雨水沾湿,顾元鹤这才发现,孟沉霜已经离开了,雨中山道不见人影,他自己不知何时站起来走到檐下,注视着淡墨般的雨中春山。

    别羡鱼站在他身边,问“你刚才是想向沉霜表白心意”

    顾元鹤猛地回头看向别羡鱼。

    别羡鱼唇边挂着微茫难言的笑,好似洒脱,好似自嘲“他从不知晓,从无觉察。”

    顾元鹤“”

    别羡鱼“所以不如不说。顾盟主并不像谢邙那样贪婪无度,为了得到所谓的爱,要以死来换,如今这般,你已经能够满足了。”

    顾元鹤“那么别医君满足吗”

    别羡鱼回头看了眼呼呼大睡的别南枝“我要是也变成狐狸,沉霜应当也愿意摸摸我,可我总是想做人,做了人,就要失去许多东西,但也能学会许多,比方说,知足常乐。”

    校场上锣鼓喧天,云霄春雨间都飘荡着欢声笑语。

    顾元鹤无言,他凝望着青山雾霭,披上披风,撑了伞,往万海大比去了。

    以宁八年,四海皆安。

    自天地浩劫后,大虞朝动荡多年,三十六年间接连换了三位皇帝,直到最近五年,朝野内外才总算是安定下来。

    不过大局安定,小家却仍有各自焦头烂额之事。

    比方说永平王府那位年方十六、自小体弱多病,被大夫断言活不过十八的小世子玉复,又因为赏花宴上的一阵春风晕了过去。

    这赏花宴由以宁皇帝设下,这样的事,简直可以算得上是御前失仪,但谁叫这玉小世子是永平王和郦阳公主独子,心尖上的宝贝疙瘩儿。

    永平王倒也罢,但郦阳公主和她母家却不能不让以宁帝忌惮万分,连忙呼唤宫人把小世子抬进殿里,又召来大批太医诊治。

    小世子高烧惊厥,梦呓不断,太医治了三天三夜都没好,永平王和郦阳公主泣泪涟涟。

    好不容易降下点温,二人赶忙把小世子带回王府,不再由这群庸医诊治。

    府上延请来各方极负声望的名医,善针的、善毒的、善食的怎样都行,只要能出手救回小世子,永平王府重重有赏。

    然而情况并不容乐观,小世子的高烧退尽,却怎么也醒不过来,梦呓间还会连连抽搐,夫妻二人看得心肝都疼。

    这时忽有一个名作萧渡的游方修士揭帖上门,言道自己可以唤醒小世子。

    郦阳公主看这萧渡相貌年轻,神情却自有一番辨不清年龄的超尘脱俗,大约是仙术驻颜有道,说不定真能出手救下她的孩子的性命,速速请他入府。

    孟沉霜步入那满是苦药味的标兰轩,不由得皱起眉,玉复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身上药味更重。

    只需一眼,孟沉霜便知玉复的梦魇失魂之症,是因这凡人身躯无法承载谢邙过于强大的神魂而产生的紊乱之症。

    调养调养,未必活不过十八,但这具身体肯定支撑不过三十岁就会分崩离析。

    到那时候,孟沉霜再把魂魄带回去放进谢邙原来的躯体即可,他已经用文帝的神元将那具躯体全部修补好了。

    不过要是像现在这样灌药,孟沉霜担心玉复的身体在被魂魄压垮前会先肝功能衰竭。

    他拨开一众大夫,径直走到床前坐下,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点了玉复身上几处穴位,暗中送入灵力与神力,帮助玉复理顺的魂魄力量。

    又掰了几片灵丹,用水化了,喂给玉复喝下。

    惊厥之症顿消,止不住的冷汗也缓解下来,玉复轻喃了几声,翻过身,额头抵住孟沉霜的腿边,沉沉睡去。

    “萧仙长,我儿现在是”永平王上前急切问。

    “累得困了。”孟沉霜道,“估计还饿得很,大概再过三四个时辰应该就能醒了,让人准备着温粥热水便是。”

    “要什么样的粥,什么样的水”郦阳公主问。

    这几天来,他们听过太多稀奇古怪的要求,要什么雪山无根水、海底分半莲、百岁老人采的稻谷凡此种种,使人心里憔悴。

    孟沉霜思考片刻,饿得太久的人,的确不能乱吃东西。

    “青菜瘦肉粥,煮稀一点,盐和糖都要加;水用来给他沐浴,要煮得滚开,凉到适合的温度再给他用,到时候屋子里烧些炭火,不要叫人着了凉。”

    围了一圈的大夫们瞅着孟沉霜,面面相觑。

    孟沉霜视而不见,又在玉复床边守了一阵子,确认情况平稳下来,才挪步到藻月阁稍歇。

    郦阳公主和永平王见他止住了世子的病痛,想请他留下来继续为玉复治病,从今往后,可住在藻月阁,距离玉复的标兰轩不过百步,并许黄金万两为酬劳。

    孟沉霜欣然应允。

    他在藻月阁歇了一夜,明月西沉时,听到标兰轩传来忙碌嘈杂,知道是玉复醒了。

    紧跟着王府仆从在标兰轩内外来来往往,又是送粥又是送水,闹了整个后半夜,直到天色将亮时才消停下来。

    晨间风很凉,冷雾堆积在墙角石上,润湿了古朴苔痕。

    孟沉霜搬了把摇椅,坐到小院中的一棵高大老槐树下,随便从屋中书架上翻了本史书来看。

    方便他随时注意标兰轩的动静。

    玉复便是在这时到的。

    书童搀扶着他一步步往前走,他步履不稳,透过朦胧的晨雾,望见碧蓝色的风中树上槐花簌簌摇曳。

    白花落满地,沾湿大半,一道白衣身影坐在树影下,清清悠悠地晃着摇椅,手中握一卷书。

    缥缈如山间蜃楼,波光水月。

    白衣人听见脚步声,抬起头,目光穿过月洞门,轻轻落在玉复身上,好似一阵料峭春风。

    玉复一瞬恍然,喃喃道“仙人我们是不是曾经见过”

    孟沉霜从摇椅上起身,踱步到门前,微微一笑“我与世子昨夜相见。”

    两人隔着一道月洞门相望,玉复痴迷地注视着孟沉霜的脸,静了许久“这样吗为什么我总觉得我认识仙人许久了”

    “或许我们上辈子相识,却被生死分隔,如今才复相见,也未可知。”孟沉霜上前一步,解下自己的外衣披到玉复肩上,“晨起雾冷,世子身体虚弱,要多加衣服才是。”

    孟沉霜的袖子从他肩头滑过,一阵带着甜意的冷香笼罩住玉复,他的耳尖瞬间染上了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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