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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宴坐空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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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河好像被春天给落下了。

    万臻拉着行李箱艰难地走在街道上,轮子刮过坚硬的积雪,带出笨拙的摩擦声。她停在一家房屋中介前,伸手推开沉重的玻璃门,用身子抵着缝隙,拽着行李箱挤进了屋内。干燥温热的空气扑面而来,陈旧的气味涌进鼻腔的瞬间有些呛口,万臻半张脸都埋在围巾下,发出了几声轻咳。

    老板正坐在长桌前打着游戏,激烈的背景音盖住了万臻的脚步声,直至万臻走至桌前,老板才用余光瞥见她,交叉着搭在桌面上的双脚吓得立马收回,“哎哟,吓我一跳”他嚷了一嗓子,看向万臻,整张脸只露出了一双眉眼,清丽盈盈的眼睛毫无波澜,浓眉弯成柳叶状,看不出长短的黑发被裹在宽大的羊绒围巾中。

    饶是见多识广的老板都愣了几秒,缓过神来后收起手机,“姑娘,是买房还是租房啊”

    “都可以。”万臻的声音仿佛染上了室外的寒意,字句清晰又淡漠。

    老板将桌面上摞起来的户型图摊开,不自觉地往万臻脸上瞟,“想住哪儿啊”

    “林场。”万臻说话时并不看着对方,目光微微低垂。

    “我去,那儿荒郊野岭的,你也不怕被狼给叼去了。”老板一脸不解的看向万臻,万臻眼神猛地一抬,冰棱般地刺出,老板表情里的探索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下一秒反应出,自己被一小姑娘给唬住了,难堪地撇了撇嘴,不耐烦地叠起户型图,“你拿我开涮呢那地方除了守林子的,全迁走了,没见过上赶着去的。”

    屋里的暖气将万臻的鼻尖烘出了一层薄汗,她伸手将身上绕了几圈的围巾摘下,露出纤细白皙的脖颈,她那略微下垂的嘴角动了动,“所以,有吗”

    老板看清万臻后,脑袋不自觉地往后腾了一下,点了点头,又立马开口,“还真有。”他说完翻着桌边的文件夹,乱糟糟的图片夹在裂开的塑料板中,“喏,就这一户,你算是赶上了。这片以前都是林场的家属区,设施什么的都还算凑合,但人只租不卖,房东还得时不时地回去瞅瞅。”

    明明是些普通至极的话,万臻的表情却十分专注,又恢复了低眉垂目的模样,穿着厚重外套的她,瓷白的脸颊上泛起红晕,“好,我租了。”

    这句回答过于不假思索,老板心中的疑惑更重,忍不住问道,“姑娘不是本地人吧”

    万臻抬眼看向老板,“今天能搬吗”

    “我给你个传送门,把你直接送过去不更好嘛”老板被这答非所问的冷言冷语惹得不快,可对面听完这句既没有回呛也没被逗笑,眼神事不关己的悬浮在空中。老板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那什么,我给房东打一电话,你等会儿。”

    老板大喇喇地坐下,拿起手机慢悠悠地翻着。屋子里老旧的皮革沙发在地暖的蒸腾下,散发出的气味浓烈得熏鼻,万臻又把围巾给系上了,她企图借此捂住口鼻。密不透风的环境将难闻的源头都交杂发酵,万臻闭着眼睛咽了咽口水,却压不下心里泛起的恶心,老板的寒暄声扩音似地回荡在耳边,她一个转身往门口冲去,双手扶上把手,借着身体的重力往外推着。

    门被猛地拉开,万臻险些扑了个空,来人站在门口,高大挺拔的身躯劈开了呼啸的寒风,万臻依旧握在扶手上,缩着脖子躲在围巾中,直愣愣地望着前方,黑色的棉服外套占据了她所有的视线。

    那人往门边让了一步,万臻被迎面而来的风刮得眯了眯眼,鸦睫轻轻颤动,冷冽的空气将体内的不适循环过滤,她往前走了几步,身后的门缓缓合上。

    “贺儿这不巧了嘛,那姑娘正好在诶她人呢”老板将耳边的手机放下,环顾着四周,只见一个行李箱孤零零的立着,滚轮上洇出一小摊融化的雪水。

    贺南奇回头望了望店门口,“刚出去呢,就是她吧。”

    “哟,怎么走了那姑娘你瞅见了吧,是不是挺瘆人的那小脸煞白的,眼神直飘。”老板走到贺南奇身边,探着脑袋踮着脚,隔着店铺窗边贴着广告的玻璃寻摸着万臻的身影,“长这么标致,你说大白天的不至于闹鬼吧”他说完煞有其事地看向贺南奇,目光正好撞上刚进屋的万臻,他腮帮子都止不住的抖了下,立马指着贺南奇,“姑娘,房东来了”

    贺南奇转身看向万臻,万臻的眼神蜻蜓点水般的扫过他的面容,继而没有焦距地直视着前方,像是能透过这些屋子的物件看出另一片风景。

    “哥哥可不是奸商,别怪我没提醒你,那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火车站都给停了,大巴车一天也就一趟。你要是真觉得自己命硬,那就押一付三,一年起租。”老板一番话说得有情有义,可从打印机抽出纸张的动作很是迅速,甚至赶在话音落地前就将租房合同递给了万臻。

    万臻拿起桌上丢失了笔帽的中性笔,握笔的手指攥了攥,从冻僵中挽回了一些知觉,落笔的动作行云流水,潇洒的行楷瞬间呈于纸面。

    贺南奇甩了甩手里的笔,在合同上随意地划拉了几下,留下空白的划痕,老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小本生意,嘿嘿。”

    万臻签完后,将笔尾朝向贺南奇,破损的笔杆子上缠了几圈胶带,黏上了灰尘和细小的绒毛,贺南奇捏住脏兮兮的底部,万臻的手指松开,像放过一双飞蛾的翅膀。

    横七竖八的三个字在隽秀的签名旁突兀地出现,趴在桌面上的老板噗嗤一笑,“贺儿,你这狗爬字可真够绝的。”贺南奇听完把手中的笔往老板身上一甩 ,“滚蛋,你个九年义务教育都没念完的,哪来的脸埋汰我啊”

    “呵呵,你牛,你正儿八经高中辍学。”老板撑着桌子懒洋洋的起身,将合同扒拉到自己身前,哗啦啦的翻着,挨个儿确认着这格式合同的关键点。

    现金转账的提示音响起,老板冲着万臻讨好的笑了笑,“姑娘真爽快。”

    “今天能搬吗”万臻说这句话时,老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和之前一模一样的语气,甚至连字都不带改的,仿佛刚修成人形的妖物尚未精通人类的语言,鹦鹉学舌地复制着仅有的词汇。老板用手肘捣了下贺南奇,“贺儿,问你呢。”

    贺南奇无奈地看了眼怂了吧唧的老板,冲着万臻点了点头,“可以是可以,要不我先带你去看看吧,你要是反悔了,不想租也行。”

    “不用。”万臻就连拒绝都是惜字如金,贺南奇弯腰一下抓住行李箱的拉杆,“这个点可没大巴车了,出租司机也不愿意往那儿跑,我领你去,看不上我再给你拉回城里。”万臻盯着贺南奇,清幽的双眼好像深不见底的潭水,黑发秀美长睫都是浓黑色,习惯了室内暖气的脸褪去了红晕,毫无血色可言。在这对比强烈的面容凝视下,一旁的老板有些打怵,推搡着贺南奇就要赶他出门,“你快带着这姑娘走吧,姑娘,他可不是坏人啊,你放心,林场出身的那心眼都是一顶一的好。”后半句话虽是说给万臻听的,老板却不看向她,扫晦气般的给两人轰出了店铺。

    通往林场的沥青路上的积雪尚未消融,面包车在大雪纷飞中缓慢行驶着,雨刮毫无规律地来回挥动,隔着的空隙久了,贺南奇胳膊一伸,握拳往车窗底边一锤,雨刮又回光返照地启动。车里的布艺座椅上沾着干枯的树叶,万臻看着脚面,没有车垫的缓冲,踩在地上有种漏风的冰凉感,好像用力跺跺就能踏空。车厢仅有的两个座位后,满满当当地堆着蛇皮袋,其中一个袋口敞开,晾出晒干的木耳。空调制暖效果并不好,偶尔渗进来的寒意,使人有种置身森林的错觉。

    袋子里的木耳在颠簸中传出簌簌声,雨刮摩擦过玻璃发出指甲划拉般的刺耳,并不严丝合缝的车窗在风雪的拍打下,力不从心地摇晃着。在这破破烂烂的变奏曲中,贺南奇略显低沉的嗓音响起,语调确实上扬的,“怎么想着来林场住”

    万臻随着车子摇摇晃晃,目不斜视的望着前方,车窗在染上雾气雪花和被抹净间来回切换,她的呼吸声稍稍变重,似乎要开口的瞬间却又抿紧双唇。贺南奇瞥了她一眼,线条清晰的下颌在咬紧牙关的紧绷中更加明显,薄薄的皮肉包裹着精致的骨像,倔强的挺着背脊,像木架上的青瓷。

    一路上车辆寥寥无几,贺南奇深吸了口气,实在忍受不了这过于沉闷的氛围,拧开了广播,调试着频道。略显做作的男低音装腔作势的念着无名碎尸案的剧情,婴儿的啼哭声和女人凄厉的喊叫猝不及防的响起,贺南奇伸手对着按钮一阵猛按,尴尬地朝着万臻笑了笑,“不好意思啊。”音频流转的锐利像是划破空气,终于响起了温暖的电台主播声,心灵鸡汤一锅又一锅地端上来,不放弃不气馁的小作文仿佛在极力劝阻着痛不欲生的寻死之人,听得贺南奇面露难色,索性关了广播。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空气又恢复了安静,贺南奇闷闷地吐槽了句,又偷看了眼万臻,她不再挺直腰间地坐着,整个人仿佛陷进了座位里,眉头拧在一起紧闭双眼,靠着椅背的脑袋微微扬起,精巧的下巴在车子的起伏中一点一点的。贺南奇将不知不觉提起的车速降下,万臻的喉咙不停吞咽着,她微微侧身面向车窗,从缝隙中汲取着新鲜空气。突然万臻猛地坐起,一只手紧紧捂住嘴巴,张皇失措地望向贺南奇,贺南奇将车靠边停下,还未停稳,万臻就扣着把手,老式的车把手顽固地挺立着,贺南奇探过身来,猛地打开车门,万臻几乎是踉跄着跌下了车,鞠着背在田埂边,发出剧烈的干呕。

    风对着车门灌进狭窄的空间,贺南奇将敞开的棉服拉上,冲着万臻的背影喊了句,“没事吧”

    万臻胸口剧烈起伏着,站直的瞬间天旋地转,眼前像掉帧的影像,漆黑一片又迅速还原。她转身走到车前,一只手扶住椅子攀上了车,“不好意思。”

    万臻够着手臂,将车门拉近,贺南奇又伸出手臂,万臻往后一靠,整个人贴在椅背上,眼神仍旧晕乎乎的,全靠本能,下意识的躲开。贺南奇重重一拉车门,“砰”一声关上,摁开了车窗,冷风透过那窄窄的一截,往脑袋上直撞,他拿起车上放着的耳罩,哆嗦了下戴上,“你用围巾把头包着,不然指定头疼。”

    万臻这次倒是很听话,将围巾解下一圈搭在头上,整个人只露出了两只清澈黑亮的眼睛。贺南奇把保温杯递到万臻面前,“喝点热水会舒服些。”万臻木木地转过身,贺南奇有种听到机器生锈的嘎吱声的错觉,快赶上万臻小臂长的保温杯泛着洁净的银光,贺南奇补了句,“我可没病啊,我虽然是收山货的,但这好歹也跟食品挂钩吧,身体素质倍棒啊。”万臻伸出双手,白净的手被冻得像雪地里挖出来的玉石,她怕冷地用两只手臂夹住了保温杯,接到了怀里。

    热水倒进杯盖,托在掌心传来阵阵暖意,万臻每举起杯子凑近嘴边,就将围巾浅浅扯下,小酌一口后又缩进了围巾里。

    两人抵达时,皎洁的月光已经映在了雪地上。贺南奇将车停在了家门口,下车后又将棉服的帽子戴上,走近副驾驶,万臻正盯着窗外出神,贺南奇对上她的视线,仿佛自己是透明的。贺南奇敲了敲车窗,试图唤醒不分场合灵魂出窍的万臻,“嘿,到了。”

    车门被拉开,万臻像是被注入了精魄,直扑扑的下车,朝着平房走去,贺南奇目光追随着擦身而过的万臻,“诶走错了,不是那家”

    万臻置若罔闻的迈着步子,小腿艰难地推过厚实的积雪。贺南奇大跨步地走向万臻,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我说走错了。”万臻顿了下试图从他手中抽走,那股力量却犹如镣铐,贺南奇的语气带着逐渐失去耐心的费解,“走错了,这是别人”

    “这是我家。”万臻扬起脸看着贺南奇,语气笃定地打断他的话语,贺南奇几乎是困惑地皱起了眉,继而无奈的看了眼身旁又望回万臻,“这家姓万,那租房合同上可白纸黑字签着你的大名,汪筝。”贺南奇这句话说完,他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停滞在脸上。

    纷纷扬扬的雪花在天地间翻飞,万臻的眼睛涌上了一层水雾,像湖面那层薄冰,凝结在眼眶,贺南奇盯住万臻,张嘴的瞬间难以置信的轻呼了口气,“你到底是谁”

    万臻一言不发,敛起脸上过于明显的哀戚,挣脱着贺南奇的手,贺南奇忽地松开,两只手扶住万臻的肩膀,如获至宝的直视着万臻,嘴角抖动的却强忍着欣喜,“万臻,你是万臻对不对”

    这句话仿佛一柄利刃将万臻钉住,她睁大了眼,又扑闪着睫毛眨了眨,万臻确定自己和眼前这人素昧相识,可贺南奇的眼神过于炙热,他慌乱地笑了笑,又不知所措的收起笑容,被万臻回望,眼神又怯怯的躲开,掠过一旁后又急不可待地再度返回,

    万臻被突如其来的深情盯得有些恼火,“你是谁”

    贺南奇犹如雷击的愣住,笑意缓缓褪去,只留下欢喜的涟漪浮于面上,他强扯着嘴角,一只手指向自己,“我啊,贺南奇,小时候你回来过一次,救过我,你不记得吗”

    万臻有些愕然地摇了摇头,她八九岁的时候确实曾跟着爷爷回过一次林场,也是唯一一次。但在国外的三年里,她刻意训练自己忘掉过往,更别提那么久远的童年往事了。

    贺南奇面对一脸防备的万臻,语气急切,自证道,“还领我上你家吃饭呢就在这个屋子,我、你、还有个小男孩”

    万臻听完这句一颗心仿若掉进冰窖,她面色如霜,眼底再度充盈,就在抬头的瞬间,一颗泪夺眶而出,她的目光比落在贺南奇指间的雪花还要冰凉,贝齿轻启,清冷冷的声音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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