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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拨雪寻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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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记得你怎么能不记得呢”贺南奇喃喃自语,他像触电般的松开双手,又慢半拍的悬于万臻肩头,在她不苟言笑的表情中缓缓放下,却瞬间眉头舒展了,像是迅速接受了自己被遗忘的事实,“也是都那么多年了”

    万臻转身走到屋前,生锈的铁锁挂在门上,链条凝固般的垂落,她伸手扯了扯,指尖立刻染上了一层铅黄色的灰。木门被带着晃动,扬起微尘,万臻透过缝隙窥见室内,萧索空旷,满目的凄凉像利剑射向心头。她拽上锁链,不管不顾的猛烈摇晃,木门摇下碎屑,万臻一边拉扯一边用身子撞击着,贺南奇看着疯魔般的这人,赶忙稳住那胡乱拍打的双手,“你干嘛”万臻失去理智的甩开贺南奇,眼眶染上猩红,宽大的围巾散落在胸前,心中的困兽似要破笼而出。

    贺南起使力握住她的手,紧紧地包裹在掌心,精壮的手臂像铁栏般环住,万臻被拢得背靠那片温暖结实的胸膛,被迫安分的她眼前一黑,攥着链条倚在男人身上,凌乱的中长发蒙住侧脸,漆黑的发丝如同惊惶面具上的裂痕。

    万臻重重地喘息着,腾出一片片白雾,贺南奇像握住了永不融化的冰块,霜雪与灰尘黏住了冻僵的手指,他尝试着掰开,一根一根的剥离锁链,皮肤在牵扯间撕出裂痕,贺南奇的动作愈发地轻柔。

    万臻的手保持着弯曲的姿势脱离铁索,掌心渗出的血迹在接触到冰冷的空气后迅速禁止,反而冻住了参差的伤口。贺南奇握着万臻的手,力度松开时,她贼心不死的企图再往门边凑,手臂却在下一秒被交叉在胸前,贺南奇弯腰一把将万臻扛上肩头,天旋地转间她下意识的扑棱着双腿。贺南奇一只手按住这扭动的纤细腰身,一手环住不安分的小腿肚,步履轻松地朝着院外走去,“你连山上的兔子都打不过,真不知道怎么把自己养这么虚的。”

    万臻恼羞成怒,却逐渐失去力气,双腿上了枷锁般的被桎梏,她握拳锤着贺南奇的后背,砸在厚实的棉服上毫无震慑力可言,“你放开我,你是流氓吗”

    轮到贺南奇充耳不闻了,径直往自家方向走去,跨进院门时,虚晃一枪地踮脚抬肩,本就高大的他,几乎碰到院门的屋檐,万臻吓得立马低头,像鸵鸟般埋向坚实后背上的那条脊柱沟。贺南奇得逞地轻笑了声,被捉弄的万臻气得咬牙切齿,揪住这人的棉服又使不上劲地从手中滑走,他一只手掌扣住万臻的腰窝,将大门一脚踹开,走进屋子,扶住万臻的背将她往火炕上轻轻一放。

    万臻终于面朝着贺南奇,过于立体的眉骨和深邃的双眼锋芒毕露,他被折腾出一层薄汗,俯身眯着眼和万臻对视,挺拔的鼻梁和微微下垂的嘴角更显冷峻。万臻的眼神清冷到几近刻薄,她曲着膝盖,在贺南奇起身的瞬间猛地朝他胸口一踹,贺南奇满脸错愕地往后倒去,重重的摔向了地上,隔着外套带来的缓冲,后背砸在了木桌的桌腿上。他索性坐在了地上,抬眼看着万臻,那眼底的淡漠散去,紧抿的嘴唇似笑非笑地扬起不经意的弧度,竟是从未有过的生动娇俏。贺南奇对着这终于不再死气沉沉的面容,哈哈一笑,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

    万臻坐在冰冷的炕上,看着毫无恼意的这人往门口走去。屋外响起铁桶的哐当声,她新奇地往窗边挪了挪,悄悄地趴在报纸封窗的缝隙处,偷瞄着。贺南奇正在打井水,脱去了棉服的他穿着一件羽绒马甲,露出灰绒绒的线衣领,好在他身材挺拔,手长脚长,这么朴素的搭配竟穿出了基础款的干练。

    贺南奇拎起水桶,抬头时似乎有预感的往屋子这边扫了一眼,视线对上时,窗边的人影几乎是瞬间躲到了窗台下,他被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心虚给惹笑了,大跨步地走进屋子。

    水流摔进锅里响起一片哗啦,木柴塞进土灶发出碰撞,打火机的咔嗒声接二连三。

    万臻双手抱膝,随着木柴燃烧,身下的床铺也逐渐温暖。贺南奇出现在里屋时,手里拿着万臻的行李箱,另一只手提着一个塑料袋,冲着她晃了晃。贺南奇坐在火炕边,递过塑料袋,万臻得以看清,透过乳白色的袋子,里面是各式散装的饼干面包,她依旧下巴抵住膝头,偏着脑袋望了眼。贺南奇把塑料袋调了个方向,倾尽而出,天女散花般的坠下,老式糕点的包装袋上印着盗版的品牌名,饼干上的糖粒豪迈地铺撒着,“这是上次带我侄子出去玩买的,他吃得挺开心的,你也尝尝”万臻听完这句看了看贺南奇,转头并不搭理,贺南奇觉得这圆鼓鼓的脑后勺格外欠揍,忍不住轻轻拍了下,万臻果然横了眼贺南奇,他解释道,“这屋子平时不怎么住人,地窖里什么都没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我不饿。”贺南奇算是发现了,这人说话总是带句号,一句话说得让人接不上来,被硬生生斩断。他伸手扫了扫短得只有一茬的头发,叹了口气,万臻又斩钉截铁的开口,“我对这屋子很满意,你走吧。”

    贺南奇简直要被气笑了,她从头到尾就坐在炕上,目光很是坦然,好像这屋子是自动暖和起来的,“那灶台半夜熄火了你知道该怎么着吗”

    “不知道。”万臻理直气壮的回答。

    “那你知道这温度能把人给冻死吗”贺南奇起身,望着万臻的头顶,恨不得敲她一下。万臻挺了挺曲着的背,仰头看向贺南奇,“求之不得。”她说完翻身躺下,面朝着墙壁,背后的空旷惹得她不安分地蜷缩着双腿,继而转身,后背紧紧地贴住墙面。那双狭长有神的眼睛终于闭起,合上的眼皮轻轻颤抖,带着浓密纤长的睫毛微弱抖动。

    柜门打开的声音响起,万臻偎在胸前的手不自觉地攥住,紧接着,干燥柔软的棉被带着阳光的味道,在温暖抵达的前一刻扇出一阵风,然后落在她身上。

    屋子里愈发安静,只剩下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在黑暗降临后,万臻数着自己的心跳声,再第七个一百下结束时,她睁开了眼。窗外的月光和积雪辉映着,皎洁的照亮了倚窗而坐的贺南奇,他双手交叉在胸前,头微微低着,从侧面看过去,细窄的鼻梁更加高挺。

    万臻盯着这张硬朗英气的面孔,深吸了口气,鼓足勇气的回忆起年幼时来林场的经历。她从小娇生惯养,来的第一天因为干燥流鼻血,成功的被雪地里的旱厕吓晕,甚至都没等到傍晚就匆匆离开了林场。

    万臻决定等这人醒来,就告诉他,不是自己不记得,而是,他记错了。

    你有多久没有梦到一个人

    一片模糊,星火燎原的山景,万臻站在悬崖边,她犹疑地往峡谷看了眼,铁水熔融像流动的河流,“烫”,是她最直白的触觉。

    隔着不远的距离,边柏抬起脚步,万臻浑身颤抖着,伸出一只手企图挡住边柏。

    对峙许久。

    万臻觉得自己撑不住了,她明明发冷得哆嗦着,脚底却腾起火焰,焦灼着下半身。紧咬住的牙关使她感到眼眶发疼,万臻的背影那样单薄,被悬崖的夜风吹得摇摇晃晃,她的手心被指甲攥到出血,苦涩的句子从胸腔沁出,“放过我”

    微弱的求救信号透过空气颤颤巍巍的传到边柏耳里,继而他眼底倒映出的整片火光刹那间熄灭,仿若瞬间下定了决心,眼睛眨也不眨,猛地朝万臻扑来,重重一推

    万臻是被梦惊醒的。

    “做噩梦了”贺南奇被惊吓声吵醒,从土炕的那头腾一下地挪到万臻面前,她鬓边的发被汗湿透,黏在侧脸,并未回答,只是喘着气眼神呆滞地凝望着。

    贺南奇起身走下炕头,回来时端着一杯热水。万臻的手撑在床上,阵阵暖热通过掌心传来,她望着这依旧装在保温杯杯盖中的热水,动了动嘴唇,喉咙发紧说不出谢谢,两只手捧住杯子,凑到唇边,饮下去的瞬间仿佛劈开了干涸,浸润着嗓子。

    “还要吗”贺南奇接过杯子,万臻缓慢地摇了摇头。他在万臻面前坐下,在昏黄的灯光中,万臻看到他毛衣的一角有些脱线,她像捉住一只幼虫般揪住那根冒出来的线头,往外扯了扯,还未用力毛衣就豁开了一个小口,进化成了破洞。万臻收回了手,乖巧的摆在腿上。

    贺南奇看着闯祸后娴熟地装作若无其事的万臻,失声笑了笑,“做梦而已。”这句话出口的瞬间将万臻拉进了那场噩梦的余震,她清冷的面容染上了一丝凄苦,长长的叹了口气,又自嘲地笑了笑,“不想活了。”说完又手欠地去拽那一截毛线,贺南奇眼看着洞眼越来越大,心疼地按住毛衣,万臻扯不动了,不满的抬眼望向贺南奇,贺南奇用手指捏着毛线,“怎么要把毛线拽出根绳子上吊啊”

    万臻听完惊得睁大了双眼,这句话在自己这里可是核弹级别的攻击武器,贺南奇却不为所动。她惶然地松开了手,盯住泥土地一言不发。

    “是发生什么了吗我记得你以前很开朗。”贺南奇看着生闷气的万臻,不知所措的将手里的毛线递到了她面前。万臻揪过毛线打着死结,心里的弯弯绕绕好似也跟着这团毛线裹得理不出头绪,贺南奇的眼神过于正直了,可她立过誓,这辈子再也不会相信任何人。那些痛苦像一层又一层的水泥将心浇筑得密不透风,万臻突然冒出了个恶作剧的念头,她佯装出自暴自弃的模样,试图验出这人的真面目是假善良,假正直是真图谋。

    苦涩的话语像一缕烟轻轻飘出,“我爷爷去世了,我奶奶也去世了,我没有亲人了。”万臻说完看向贺南奇,盯住那双有神明亮的眼睛,她甚至期待这份赤诚中出现一丝松动。

    “我也是孤儿,一个人怎么过日子,我教你。”万臻松了口气,嘴角不自然地咧出鬼魅的微笑,眼含嘲讽地问道,“租房子的时候你不是提过,家里的棉被是你妈亲手缝的吗”

    贺南奇眉头蹙起,“你还真忘得一干二净了啊你救我那会儿不就是因为我被人欺负嘛,然后在你家吃完饭,林场的书记就把我送去了我养父养母那儿。”

    万臻的笑容瞬间消失,她茫然的眨了眨眼,还没等她解释自己不是贺南奇记忆中的小女孩,贺南奇却不计前嫌的抿了抿唇,笑意虽浅却温暖,“所以你看,亲人也能再找到的。我爸妈还有我哥人可好了,一大家子特热闹,你要是不嫌弃,我来当你的亲人。”

    老旧的灯泡发出咔呲声,闪烁的时刻,屋子在黑暗光明间穿梭,终于在沉默中彻底短路,两人陷入一片漆黑之中。等再适应黑暗时,万臻仰起下巴盯着贺南奇,骄傲得像个公主,说出来的话却灰头土脸,“我很穷,付了租金后连饭都吃不起了。”

    “初中地理就讲了,东北黑土肥沃,还能差你几口大米饭”贺南奇迎着万臻的目光,语气带笑。

    万臻听完这句也笑了,笑容显露的下一秒她愣住了,伸手抚上自己的脸庞,像触碰一件失而复得的宝物,紧接着那双酒窝愈深,嘴角扬起又放下,咧开又合上。贺南奇盘膝而坐,前后摇晃着身子,看着万臻傻乐的模样,在皎洁的月光下,她脸上染着一层绯红,眼睛微微眯起,昏昏欲睡。贺南奇看着从她鬓角滑下的汗珠,晶莹剔透的仿似脸颊渗出泪水,他惊觉异常,抬手贴向万臻的额头,果然一片滚烫。

    贺南奇用被子将万臻裹住,只露出了小巧精致的睡颜,一把抱起,往车子跑去。棉被的触感柔软,臂弯间的确实轻飘飘的,好像万臻正在灼热中蒸发。他不敢放任万臻睡去,低头不断地轻喊,“万臻,不要睡,听到了吗不要睡。”

    在车子的颠簸中,万臻似梦非醒,贺南奇那温厚的嗓子在耳边回响,她朝着驾驶座的方向挪了挪,眼皮似有千斤重,她用尽了全身力气睁开,模糊中看到那精干的下颌,“贺南奇”万臻呢喃着,声音犹如飞蚊,却飞不进贺南奇的耳畔。

    “贺南奇”吞咽间,喉咙似有刀片划过,她又喊了声。

    “我在。万臻,别睡。”轮胎在湿滑的道路上飘起,贺南奇又降下速度,焦灼的目光要将车窗望穿。

    “万臻,不要睡,你知道林子里的野鹿吗我跟着我爸救过好几只受伤的,后来我每次去林区,那群鹿都不怕我,改天我带你去看好吗我在兆源店门口看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也像头小鹿。”贺南奇心急如焚间,话好像都是从心头冒出来的,这边冒一句,那边冒一句,他顾不上思索,捡着了就说。

    “贺南奇。”万臻眼前发黑,她却笑了,窝在有着干净味道的被窝里,后备箱的山货带着植物的清冽,世界那样安静,安静的能听清雪花簌簌坠落的声音。万臻以为自己早已万念俱灰,可以随意走向生命的终点,可此刻,她当真想去看看林间的野鹿了,和那清澈的眼眸比一比,看是不是当真如贺南奇所说,不谙世事的模样有几分相似。

    “嗯”贺南奇望了眼万臻,在对上清浅笑容的刹那,心跳漏了一拍,他握紧方向盘,踩着油门。

    天空泛着鱼肚白,像赶来送别这春日里的最后一场雪。万臻吊诡的想,贺南奇真像一个礼物,只是寄错了地址,她不是正确的收件人,“我不记得见过你。”

    “我记得就行了。”当贺南奇又一次听到这句话时,他不再在意。

    “举手之劳知道吗见义勇为知道吗不求回报知道吗”万臻像抱着礼盒不撒手的小孩,却只能不情不愿的将礼物放下。

    贺南奇模仿着万臻否认时的干脆,清凌凌的开口。

    “不知道。”

    心中的小孩一把抱起那无人认领的礼物,在命运的邮寄单上,确认签收。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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