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搜屋 > 都市小说 > 碎玉投珠 > 第 56 章

第 56 章

聪明人一秒记住 笔搜屋 www.bisowu.com 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 m.bisowu.com

    一秒记住【笔搜屋 www.BISOWU.COM】,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床塌的那一刻, 重力下沉,纪慎语几乎小死过去。他合着两眼哼哧哼哧,眼里的水儿止不住似的,没完没了地流。

    丁汉白叫这模样激得火大, 别说只是床塌了,就算地震也别想让他鸣金收兵。春日的上午,天空晴成那个样子, 他们却匿在这屋里头颠倒荒唐。

    不知过了多久, 一切羞人的声音逐渐停止,静了。丁汉白轻轻掀开被角, 在纪慎语汗湿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往里瞧一眼, 估计上漆包浆才能遮住那些痕迹。

    纪慎语奄奄一息“师哥, 我黏得慌。”

    丁汉白说“我打水给你擦擦。”好话说完必须加一句浑的, “只粘得慌不是捂着肚子说酸得慌”他太过狠心, 折腾起来不管不顾。

    纪慎语仍捂着肚子, 他上至腹腔, 下至膝盖, 全都酸软得够呛。丁汉白去冲了个澡, 然后打来热水给他擦洗,不能碰, 碰一下就哆嗦个不停。

    丁汉白有点慌了“你别是叫我给弄坏了吧”他轻之又轻, 哄着,挖苦着, 说什么都无所谓,纪慎语连吭声的力气都没了。

    好半天擦完,穿衣花去一时三刻,再换一套床单才算完活儿。纪慎语清爽而痛苦,金贵起来,懒洋洋地说“五云,拿那个竹雕香筒给我瞧瞧。”

    丁汉白一愣,行吧,叫他小丁小白也得殷勤地答应。香筒奉上,价值好几万的顾珏款竹雕香筒,是真品,难怪张斯年嫌玉销记那个不够好。

    想谁来谁,老头躲出去大半天,饿肚子等到这会儿工夫,回来了。张斯年进屋,里间门没关,便进去一瞧。“反天了”他喝一声,“我刚钉的床你们、你们知不知道礼义廉耻”

    纪慎语没脸见人,出溜进被子里,奈何张斯年护短,冲到床边接着骂“六指儿他徒弟你好歹也是个带把儿的,居然能叫这孙子弄得床都塌了你跟个狐狸精有什么区别”

    丁汉白立起来“你徒弟我色欲熏心,满脑子下三路,你吼人家干什么小心梁师父夜里给你托梦。”

    张斯年差点扔了手里的菜,亏他还惦记这俩不知羞的混账。他真是大意了,出门时只知这屋里颠鸾倒凤,可哪儿能知道他的床板遭殃

    丁汉白饶是脸皮厚也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接下,菜还热乎,而且还有一袋生面条。今天是他生日,这是要让他吃长寿面。“师父,伟大的师父。”他又来这套,“我煮面去,您开瓶酒”

    茅台还剩着多半瓶,张斯年拂袖而去。丁汉白扭脸将纪慎语扒拉出来,撩开额发看那通红的脸面,讨教道“小纪师父,面条怎么煮”

    这向来只会吃现成的大少爷第一次下厨房,守着锅,等水沸腾扑三次,掐几颗菜心丢进去,一丢一叹。他活了二十一年,首次经历这么寒酸的生日。

    张斯年问“又不是小孩儿,还年年过”

    何止年年过,丁汉白说“追凤楼包桌,有时候包一层。行里人脉多,我爸谁都不服,秉承君子之交,只在我生日的时候给人家敬酒赔笑,让行里的长辈多担待我。”

    张斯年骂他“你亏不亏心”

    没应,丁汉白搅动面条说不出话,何止亏心,遭天打雷劈都不为过。但他没别的招儿,为屋里那位,为他抛不下的前程,这不可调和的矛盾必有一伤。

    他于心有愧,但他却不后悔。自己选的路,错,就担着,对,就一往无前地走,千万别停下来琢磨,那样活像个窝囊废。

    三人吃了顿长寿面,配二两小酒,过完这生日。

    纪慎语半残似的,坐不直立不住,两股战战抖得厉害,丁汉白这罪魁祸首极尽体贴,把好话说尽。张斯年瞧不下去,将这俩伤风败俗的东西轰进里间,眼不见心不烦。

    坐上那破床,枕边滚着一只小盒,纪慎语打开,里面是一枚珊瑚胸针。丁汉白伴在他身旁,说“在上海竞拍几件古董,遇到这个,想也没想就拍了。”

    红珊瑚,雕的是玫瑰,枝朵花样极其复杂,像那印章。丁汉白因此结识这件拍品的委托人,他转述“虽然花多,但其实是男款,因为这是结婚戴的,女方穿裙戴纱,所以男方用这个点缀。”

    纪慎语捧于掌心“你过生日,我却收礼物。”

    丁汉白笑一声,这有什么所谓。他靠近揽住对方,询问许多,这段日子过得如何,自身、家里、店里,事无巨细,像个唠叨琐碎的妈。纪慎语先告知丁延寿生病,最后才说“二哥搬了南屋的料子,说要各店分一分,还想让二叔去看一店。”

    丁汉白沉吟片刻“让他搬,咱们院的东西他随便搬,店里也是,他想干吗都别管,看看他要折腾什么。”说完一顿,揪揪纪慎语的耳朵,“那些料分得公平就算了,不公平的话你要心里有数。”

    他开始报名目,每一种料子,大小数量品级,纵横交错几十种,连琉璃珠子都没漏。他知道纪慎语博闻强记,听什么都过耳不忘,报完问“记住了”

    纪慎语点头,惊讶道“你全都记得”

    那些料是丁汉白的宝贝,他买了多少,用了多少,一向记得分明。屋子可以乱,院子可以乱,唯独来去的账目不能乱。可惜丁延寿不懂,这半辈子一心都扑在钻研技艺上。

    匠人做不了生意,所以才那么吃力。

    午后晴得厉害,最适合老人儿孙绕膝,或者有情人缱绻消磨,可惜纪慎语不能待太久。他费劲站起,拧着身体走了两步,极其僵硬。丁汉白小心扶着,不行,那搂着,还不行,干脆抱着。

    张斯年恨这世风日下“用板车推回去得了”

    丁汉白不理,蹲下叫纪慎语伏肩上,背起来,趁着太阳正好出了门。他蹬着双上海回力,一步步,出了胡同到街上,找树荫,就那么从崇水朝池王府走去。

    纪慎语低头,不能让行人瞧见他的脸,久而久之气息拂得丁汉白一层汗,直躲他。“我坐车回去吧,你别走了。”他给对方擦擦,“将近十里地,你想累死么”

    丁汉白说“区区十里地,我倒希望有二十里、五十里。”

    路越长走得越久,他们待在一起的时间也会更多。

    此时就是这境况,分秒都要珍惜。丁汉白身高腿长,还背着一人,在街上回头率颇高,他倒不怕瞧似的,还冲人家笑一笑。

    “把想我的话写在信封里,你不怕我没发现”他忽然问。

    纪慎语说“没发现省得惦记我,发现了就知道我惦记你。”他只吃了半碗汤面,嘴上却像抹了蜜,“师哥,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在一起这次我能偷跑来见你,下一次呢”

    丁汉白反问“你这次是怎么偷跑来的”听完纪慎语的解释,他掂掂对方屁股,“你回家后要让老三知道你偷偷见我了,那老二也就知道了。我刚走一个月他就来劲,绝对巴不得你也快走。”

    到时候丁尔和一定指使丁可愈看管松懈点,他们见面就容易了。纪慎语沉默片刻,他怕丁延寿知道生气,而且丁延寿不同意的话,他们要永远像这样见面吗

    丁汉白说“不会很久的,我爸当初只是缓兵之计。”纪慎语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天底下没有一个人连行动都要管着另一个人的道理,丁延寿明白,只是在拖延,并试图在拖延中等待转机。

    他们两个一句一句说着话,拐个弯到了刹儿街街口,柳树新芽,墙角黄花,风景正漂亮。纪慎语从丁汉白的背上跳下,被背了一路,这一段着实不敢再懒了。

    为了保险,他们应该此刻分别。

    可丁汉白没停,纪慎语也没阻止。

    一直一直走到丁家大门外,那俩小石狮子面目依旧,屋檐的红灯笼摘了,只吊着两只灯泡。影壁隔绝了里面的光景,却也给外面的人打了掩护,好坏参半。

    “回去别干活儿了,睡一会儿。”丁汉白低声,嘱咐完盯着纪慎语不移开眼睛。他该说一句“进去吧”,可是抿紧薄唇,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

    纪慎语靠近,仰着脸叫他一声“师哥”。

    他硬着心肠退开半步,扬扬下巴“回吧。”

    纪慎语难过了“还没祝你生日快乐。”

    丁汉白彻底破功,上前抱住对方,纠缠着,直挪腾到院墙拐角处。“珍珠。”他切切地说,“等古玩城落成后我包下追凤楼庆祝,我穿你送的西装,你戴我送的胸针。”

    纪慎语怔怔的,霎时明白了含义。

    明着开庆功宴,暗里当一场婚酒。

    他拱在丁汉白的肩头答应,这些日子的疲惫也好,受的冷眼羞辱也罢,一切都没关系了。他的生活有了盼头,能精神地忙东忙西,松开,并行返回到门外,他小声道句“再见”。

    纪慎语进门,前院没人,他贴边溜回小院,回卧室后才松一口气。而丁汉白仍立在台阶下,定着,愣着,目光发直地望着里面。

    许久许久,他转身要离开了。

    这时院内一阵脚步声,隐隐约约的,是两个人。“君子兰都晒蔫儿了,也没人帮我挪挪。”丁延寿卷袖子,把君子兰搬到影壁后的阴影里。姜漱柳拎着铝皮壶,说“你不要闷在屋里生气了,出来浇浇花、培培土,病才好得快。”

    丁汉白浑身僵直,听着不算清晰的对话红了眼眶。他爸还在生气,日日闷在屋里,他妈一定也很伤心,讲话都不似从前精神。

    丁延寿从花盆里挖出一片糖纸,骂道“这混账滚都滚不干净,还在我的君子兰里扔垃圾。”却捏着,不丢掉不甩开,端详上面的“八宝糖”三个字。他快五十岁了,此刻觉得分外委屈,只好冲着老婆撒气“都是你,他从小吃糖你就不管,慈母多败儿。”

    姜漱柳去夺那片糖纸,拽来拽去,与丁延寿博弈。“他爱吃,店里每月一结钱你马上就去买两包,我怎么管慈母不敢当,你这严父可够窝囊的。”

    夫妻俩立在日头下扯皮,翻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丁延寿病着,气息一乱便落了下风,姜漱柳为他顺气,换张脸,温柔地问他喝不喝汤。

    丁延寿恨道“喝汤哪年的今天不是摆最大的排场,现在,就喝个汤”

    姜漱柳要哭了“年年摆有什么用,养大个不听话的白眼狼。”和师弟做出那种事儿,偏了重心去倒腾古玩,两件齐发混账到极点。她擦擦泪,轻声问“你说,白眼狼在干什么”

    丁延寿仰面看天“你管他。”

    那是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哪能说忘就忘呢,姜漱柳扳丁延寿的下巴,让他看着她,再与她共情出相似的情绪“你猜,他吃长寿面了吗”

    丁延寿说“我被气得都要早死了,你还惦记他吃没吃长寿面”

    姜漱柳蓦地笑了“你不惦记那是谁翻了相册忘记收”

    哭哭笑笑,吵吵闹闹,丁汉白没有走,也没有进。隔着一面影壁看不到丁延寿和姜漱柳,对方也看不到他,那隐约的声音听不真切,断断续续气息不足,在这生机盎然的春天里显得格格不入。

    他不能再立下去了,他在心里喊了声“爸妈”。

    丁汉白走了。

    院子里,姜漱柳扶着丁延寿绕过影壁,缓缓地,瞧一眼门外的小街,什么人都没有。他们停在水池边,夫妻俩喂鱼,争吵抬杠都柔和起来。

    丁延寿说“奉茶添衣,日日去玉销记打卡上班,富足安稳,娶妻生子。其实我早知道自己的儿子做不来这些。”

    姜漱柳说“红木安能做马槽,性格决定命运。”

    丁延寿不平“看看你生的儿子,他不做孝子,他要做英雄。”

    此时两鱼相撞,溅起水花,他们跟着一顿,随后对视恍然。

    难怪了,英雄最难过情关。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手机用户请浏览 http://m.bisowu.com 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书架与电脑版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