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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陆少唐上辈子初见就揍了姚简宁一顿, 后来见过几次，都是不欢而散。
到重生前那几年, 姚家兄弟重回北城, 姚家的生意又从国外做回国内，陆少唐却没再见过姚简宁, 两人都刻意避着对方不愿相见。
直到某个冬夜, 邵家老三走夜路不慎“摔”断了两条腿。
陆少唐才又想起姚简宁的脸来。
那是模糊的一个影子，看他的眼神总凉得像十二月檐下的冰水。
于是后来陆少唐想到，姚家这位兄弟恐怕也不是真的打不过他，不过是念着陆语冰才没还手, 白给他当了一回人肉沙袋。
可惜他想通得太晚，经事儿时还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纨绔，既不懂姚简宁的忍耐，也没看出陆语冰的隐忧。
反倒用极幼稚的方式，反手抽走了陆语冰脚下仅剩的踏板。
但犯过的错误, 他总不会再犯第二次。
宁馨心下惊喜, 当即就差点站起身来，脸色也有点泛红, 轻声惊叹“哎呀”
陆少唐先她一步站了起来, 一时间换了个人似的，彬彬有礼地笑道“阿姨您坐着就好, 将来我跟您还有的是见面的时候呢。”
“那什么, ”陆少唐顿了顿, “我觉得姚哥也挺好的。”
宁馨就弯着眼睛笑了“太巧啦。”
听着陆少唐说话, 厉戎忽然侧目看了他一眼。
陆少唐登时会意，在姚夫人看不到的角度比口型你，最，好。
厉戎眼中隐隐浮起一丝笑意。
宁馨抿了一小口陆少唐续上的柠檬水，心情也平复了不少，少女似的拍着胸口做鬼脸“这可真是没想到，还能在小戎你这里遇到语冰的亲人。”
“我也没想到，”厉戎面上浮起一丝笑意，“大概是有缘。”
“是有缘呀。”宁馨拍了拍身侧的长沙发，想招呼陆少唐坐到身边来。
拍完又想起这不是在自己家里，忍不住失笑“我都傻了，我是太开心了。”
陆少唐却没坐过去，摆摆手，认真道“我还病着，别把您也传染了。”
宁馨是位好母亲，看见两个孩子的同龄人就忍不住操起了当妈的心。于是又露出些担忧的神色来，开始关切地询问陆少唐的身体状况。
“要不要紧呀你们这些孩子，冬天出门总是不肯穿秋裤。”
“不不不，就是淋了点小雨，真没事的”
“那也不能大意，年轻的时候不注意，老了就要吃苦头啦。”
“一定注意对了，阿姨您怎么保养得这么好的”
厉戎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神经也在久违的安逸氛围里逐渐放松下来。
宁馨是在他少年时代，最为贴近“母亲”这一意象的女性角色，而陆少唐是他的爱人。
他们现在面对面地坐在一起。
陆语冰前世的感情经历厉戎只是有所耳闻。
但如果这一世对方选择嫁进姚家，厉戎相信，她会拥有相当幸福愉快的一生。
厉戎抱臂坐着，视线长久地停留在陆少唐含笑的眉眼上。
她是陆少唐在意的人，他自然希望对方能过得好。
前世陆少唐扛着逝者走了太久，他希望对方这一世能够放下。
轻松地走下去。
宁馨出门太久，很快就有人来找。
来接人的是宁馨的小儿子姚柏宁，看起来瘦高白净，似乎不太爱说话的样子。
宁馨与陆少唐聊得愉快投缘，临别时笑着对陆少唐挤了挤眼睛，凑到他耳边开玩笑“原本以为你是小戎的朋友，那当然是自家人啦。现在看来，反而是我们应该更亲，那以后我们不带他玩儿啦”
“那可不行。”陆少唐笑了。
他突然生出了点与别人分享的欲望，远远看向大门边和姚柏宁低声交谈的高大男人。
“他是我的爱人您可要替我保密啊。”
宁馨讶异得张开了嘴唇又在陆少唐的视线里捂住嘴巴，认真点了点头。
姚家母子告辞离开后，陆少唐又被厉戎赶回了二楼的卧室里“卧床休息”。
他开机后挑拣着回了几条未读消息，就对着拨号界面发起呆来。
他这些日子一直在陆老爷子那边儿借住，不回去总要有个说法。
陆少唐想了想说辞，就先打电话回去同老人报平安，借口半真半假参加了学校组织的比赛，在学校宿舍住两天。
“信你个鬼”陆老爷子在听筒对面高冷地“哼”了一声，“比赛你不如说是去赌马”
陆少唐“”
陆少唐“真的，下个月就把奖杯扛回去给您腌咸菜用。”
几番辩解无果，陆少唐含恨挂了电话，蔫儿了吧唧地瘫回被子里头，随手发了条朋友圈。
做好人难。
收获了贺子琛的秒赞。
厉戎给他端了水果上来，见这架势忍不住有些想笑，问“怎么了”
“前路渺茫啊，”陆少唐慢悠悠坐了起来，一挑眉梢，“这比赛必须得拿奖，厉老师，不然我这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人设都立不住了你说他们咋就不信我呢”
信了反倒诡异吧。
厉戎笑了笑，挑了个模样好看的苹果开始削皮“好。”
厉老师相貌出色，气质卓然，削苹果也比别人多几分雅致。
但陆少唐看着不满意“你变了。”
“怎么”厉戎头也不抬。
陆少唐长眸一眯，幽幽地叹息一声“你过去还关心我飞得累不累，现在就只给我一个冰冷的好。”
“”
嗯，这是病中例行闹脾气。
厉戎摇摇头，把削好的苹果在玻璃碗里切成小块儿，用牙签扎了一块儿送进陆少唐嘴里“先把身体养好。”
他话音顿了顿，又道“这一次不一样了。”
陆少唐嘴里又被塞了一块儿苹果，表达工具就只剩瞪得老大的眼睛。
厉戎神色温和，轻轻揉了揉他的发顶“这次不会再有人逼你做决断，所以想做什么就去做。”
“你想做回陆设计师，想要拿回所有你得到过的荣誉，那很好，我们可以慢慢来。你想做回陆家的少爷，过几年逍遥日子，也没有什么不可以，那也很好。”
“少唐，别被过去的事困住。”
北城雨后的第二天，通常都是大晴天。
阳光透过窗纱照进来，晒在陆少唐不安分探出被子的脚上。
陆少唐机械地咬着嘴里苹果，甜味很快充斥整个口腔，这味道还带着苹果花特有的香气。
而后厉戎用食指蹭掉了他唇边的一点水渍，低声道“也不要着急。”
“你现在二十岁，那就按二十岁的日子过。你还有很长的时间去思考人生要怎么走。”
“等你重新想清楚了，无论你想做陆总、陆总监、陆少我都会陪着你。”
“把那些担子都放下吧。”
这是厉戎真心想说的话。
失而复得，有时是人生最难承受的大喜。
厉戎重新拥有了陆少唐，也就难免去设身处地思考陆少唐的心情。
失去的至亲重新回到身边，经历的风波或许能消散于无形，过往的爱人以最熟悉的姿态回到身边。
这未免像饿的久了，却突然在眼前摆满了满汉全席。
陆少唐想把能弥补的事情都做好，厉戎完全能够理解。
但厉戎想要陆少唐过得好。
这是他如今唯一想要的。
前世厉戎和陆少唐的再会是在陆家失势后的第一个冬天。
那是两人都始料未及的一次见面至少对厉戎来说是这样。
鼎盛案从三月起频登头条、闹得全国沸沸扬扬，直到八月陆家破产清算完毕，风波才逐渐被网民遗忘。
厉戎那段时间恰巧不在国内，对鼎盛案的了解也就只有新闻与社交网络上的众口一词。
然而回国后的第二天，他就在大马路上捡回了一个醉酒醉到人事不省的陆少唐。
陆少唐这人酒量浅、酒品还好得很有限，
他在点单时给贺子琛发了消息让对方来接人，却在人还没到之前，就彻彻底底醉成了一滩烂泥。
陆家出事之前，他陆大少是北城各家夜店会所里的贵客。
哪怕独自喝得多了，也无非是被扶进单间休息。
但商人无利不起早，见风使舵的本领都是一等一。
厉戎和几名朋友路过那家字打头的会所门口时，恰好就撞见领班带人把落魄的陆少扔了出来。
以这一位烂醉的样子看，被人捡尸怕是都只能认栽
秦远昭第一个注意到厉戎脚步的迟缓“认识”
“嗯。”厉戎轻轻叹了口气。
厉戎拦住了秦远昭想要上前查看的步子，视线一转，落回友人脸上“你们先进去，不用等我了。”
“行吧，”秦远昭不再多问，笑得有些不怀好意，“厉高僧救人一命，胜造”
厉戎淡定地给了他一脚“快滚。”
酒吧街入夜吵闹，行人也多。
当务之急，还是把人带到安全的地方去。
厉戎蹲下身，仔细的看了看陆少唐被尘土蹭脏的侧脸，五官还是同几年前一般的张扬精致，却分明带了些被磋磨过的沉郁气息。
实在是吃过了家门内的苦头，又吃足了家门外的苦头。
厉戎压下心底泛起的诡异情愫，皱着眉头把人抱了起来。
几乎同时，陆少唐唇边忽然溢出几个般的字眼。
厉戎俯身下去，却只听见了第一个
“回家”
但陆少唐没有家了。
谁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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