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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哎……”没客人的时候，操作姑娘捧着脸叹口气，自言自语地念叨，“帅哥怎么就不来了呢？小乔汐，你能不能联系到那位客人啊？他还有东西落在咱们店里呢。”
正擦着桌子的乔汐动作一顿，摇了摇头。
操作姑娘失望地叹口气，从吧台后摸出一本书：“喏，上次你请假没来，这是那个客人留下的，我本来还准备借着还书的机会搭讪呢。我看你们认识，你有机会还给他吧。”
正是暮色四起的时候，河面闪动着粼粼的光，连带着临河的窗边都有霞光晃动。
乔汐迟疑着接过来，封面是暗红的，正中三个烫金大字，夕阳下晃得人眼晕。操作姑娘的脑袋跟着挤过来，小声嘟囔：“《资本论》？这看的什么玩意？有文化就是不一样。”
乔汐的目光落在封面上，被霞光晃得眯了眯眼。典藏版的硬质书壳，拿在手里很有质感，乔汐忍不住拿手指碰了碰。
这书就像那人，对她充满了吸引力，让她忍不住好奇。他眼里的世界究竟是怎样的？有过什么样的经历？喜欢哪种类型的书？有着怎样的梦想……他们处在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而如今，乔汐忍不住翻开书，似乎就此打开了一扇门，得以窥见那人世界中的小小一隅。
七月毕业季，学校毕业典礼结束后，班级上有个小聚会。季珩提前在市中心的商圈定了位子，时间在晚上七点。季珩和宋彬到的时候，包间里已经坐了不少人，见了他们便围上来，嘻嘻哈哈开着玩笑。
“珩哥彬哥来晚了，自罚三杯，自罚三杯啊。”
“最后一次聚会还迟到，你们也太不够意思了！”
“就是就是！就算是大忙人也不能这样啊，该罚！”
季珩无奈笑笑，在沙发上坐下来。虽然都是同班同学，差不多的年纪，但季珩到底和那些青涩的学生不同，身上的气势仿佛与生俱来。宋彬更是不苟言笑，自带冷场技能，因此大家起哄一番便很快转移了话题。
季珩低头点一根烟，坐在包间角落里听几个合伙人聊公司的事。
他当年一上大学就成立了自己的公司，然后拉了班里几个能干的同学，没日没夜的做策划跑市场，公司磕磕绊绊开起来后，又从琛哥那搞了两笔资金，公司从小打小闹一路顺风顺水的开到现在，近期几个主要负责人正在筹划上市。
如今季珩要离开，这边的事自然要安排好。
“行，你们看着办，有重要的事再通知我。”季珩偏过头，看了宋彬一眼，有点想把他留下来。还未开口，宋彬推推眼镜：“有的地方周誉帮不上忙，我和你回去。”
季珩沉吟着，没吭声。
其他几人互相看了看，很有几分不解：“珩哥，你干嘛非要回去？现在有哪个地方能比帝都发展的好？”
季珩弹弹烟灰，漫不经心道：“一点私人恩怨。”
这下大家都不出声了，这边一安静，那边便有同学端着酒杯过来轮番敬酒。一帮即将离开象牙塔的学生笑笑闹闹，既天真又无畏。酒过三巡，大家彻底玩疯了，包间中气氛热烈的似要掀翻房顶。
“毕业了。”宋彬看着闹成一团的人群，忽的感叹一声。
季珩抬眼，旋转彩灯自他瞳孔中依次闪过，他勾了勾唇角：“是啊，游戏终于要开始了。”
两人坐在角落里，仿佛自成一个世界。宋彬转头看他一眼，欲言又止。
“季珩，”班花忽然端着酒杯凑上来，“听说你要走了，祝你今后万事顺遂、一切安好。”
她说着，忽然红了眼圈，兀自在季珩酒杯上碰一下，女孩端着杯子，一饮而尽。火辣辣的液体从喉咙滚下去，她再也控制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凄婉的哭声如同一记号角，吹响了这个盛夏的离愁别绪。班里的情侣、好友，甚至只是说不上几句话的点头之交，此时都抱在一起，哭泣过后彼此祝福。
今晚过后，天涯东西、各奔前程。
“为什么？”姚瑶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精致的妆容糊成一团，她死死捉着季珩的袖子，“为什么我不行？”
为什么呢？
季珩站起身，一根根掰开女孩的手指，面色依旧是平淡的。
“抱歉。”
女孩捂住脸，哭得越发大声。
季珩理了理被抓出褶皱的袖口，推开包间大门走出去。楼下就是商场，结账过后，季珩沿着扶梯下楼，走到卖女装那层，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
宋彬追上来，一时有点意外：“珩哥，你……”随即想到乔汐，悟了，再看季珩就有点说不出的想笑，过后又有悲哀泛上来。
看着季珩一样样挑着小女孩可能会用到的东西，宋彬沉默片刻，鬼使神差地问道：“是因为她吗？”
季珩漫不经心：“嗯？”
“我觉得乔汐……和她有点像，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这回季珩听懂了，他在说宋琳琳。
季珩回头，眼神前所未有的冷淡：“哪里像？”
宋彬十分有眼色的闭了嘴。
半月后的一个夜晚，乔汐下班回家，楼下院子里，一辆熟悉的捷达正停在树下。
乔汐脚步一顿，那边车窗降下来，周誉探出脑袋：“小乔汐，想不想哥哥啊？”
与此同时，后座门推开，季珩的衣角在晚风中翻飞，虫鸣声声，点点荧光自河堤边的草丛升起，银河横梗于天幕，萤火虫自身边盘旋飞过。
他叫她：“闪闪。”
早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命运已经注定。
这一年伟人逝世、香港回归，紧接着金融危机席卷亚洲。溽暑一消，秋意渐长，转眼间冬雪落下，一年到了头。藏于青山的清河县终究还是受了影响，厂子里业绩下滑，渐渐发不出工资，转年一场改革风暴袭来，厂子倒闭，无数工人纷纷下岗。
一部分人背上行囊，南下自谋生路，也有一部分自甘堕落，成为清河县混混大军中的一员。社会动荡，外加夏末一场洪水，天灾人祸，度日艰难。随即秋后严打，各种娱乐场所、地下赌场查封无数，以康哥为首的一群大小混混都被除以极刑，清河县迎来了久违的安宁。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已经是1999年的春天，万物复苏，草长莺飞。
乔汐十五岁了。
“……学习能够改变命运、成就自我，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希望大家能够有所提高和收获……”
这天是中考倒计时五十天，乔汐作为年级第一，代表整个初三年级在升旗仪式上讲话。结束后，国旗台下响起如雷掌声，她鞠一躬，转身走下来。
齐筠皓远远在班级里冲她挥手，乔汐抿着嘴角笑了笑，穿过人群往教室走。
窃窃私语穿过渐渐稀疏下来的掌声，刺进乔汐的耳朵。
“你听到了吗？学习能够改变命运，哈哈哈，真是笑死人了，说出这种话她也不觉得丢人？”
“有什么丢人，你总不能让别人当着全校的面说长得漂亮改变命运吧？”
“不对不对，明明是包|养改变命运。你看她自从跟了季珩之后，可跟以前大不一样了呢。衣服鞋子都不带重样的！”
“她当年才多大呀，呸！真不要脸！”
“嘻嘻嘻，她妈就是婊|子喽，婊|子和流氓生出来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还有很多男生喜欢她，就她们班那个班长，听说和她关系很不一般呢。对了，我听他们班的人说，她很早就和人睡过了，季珩之前，只要给她钱就能和她睡，在教室都可以哦！”
“天呐，太恶心了！”
“那不就是个公交车喽，季珩到底看上她哪点啊？”
“长得漂亮吧。”
“长得漂亮的多了去了，我看呀，说不定是那方面够骚——”
一群女生捂着嘴嘻嘻哈哈，校园里的流言没有什么空穴来风，从来就是无端而起。乔汐脚步一顿，转过身，眼神很冷：“你们说什么呢？”
几个女生顿时住了口，左看右看，一脸不自在地扭过头。虽然背后说的肆无忌惮，但真到了乔汐面前，没没一个敢吭声。县城里，谁不知道乔汐是季珩罩着的？而季珩……这两年，关于季珩的传言越发地多了起来，沸沸扬扬传什么的都有。
比如年前的那场严打，康文祥的死，整个县城由上而下的大洗牌……都与季珩这个名字有关。当然，这不足以成为学生们畏惧他的理由。
起因实则是去年一个高年级男生屡次表白乔汐，没有得到回应后死缠烂打。恰好那晚季珩来接乔汐放学，手下当即把那男生教训一顿，并放言乔汐是季珩的人，谁敢动她小心点。
从此以后，但凡有人敢对乔汐有一点不敬，季珩还没动手，学校里一帮自封为“季珩追随者”的小混混都会率先出手，教训的人妈不认。
可凡事都有意外，这天下午放学时，某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在乔汐经过操场时忽然冲着她大喊——
“乔汐，我喜欢你！”
操场上熙熙攘攘、吵吵闹闹，都是准备回家的学生，闻言校园里顿时一片寂静，接着，不知谁嘟囔了一句：“我操，这小子牛逼了，珩哥的人都敢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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