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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盛淅讲完始末,旁边只剩清浅温柔的呼吸声。
窗外雨打残荷,夜阑吹雨,余思归睡了,而且睡得很熟,脑袋轻轻贴在他的肩上。
毫无防备。
盛淅摸摸思归的脑袋,轻轻托着她的后脑勺把女孩子放回抱枕上头,像将花瓣上的灰尘抚去。
然后他独自在地毯上躺下了。
被子就在楼上,但他没去拿,像是怕惊扰了思归的梦境;他只是盖了条沙发上搭着的空调毯,然后安静地看着沙发上的女孩子。女孩子头发乱糟糟的,在垫子上睡成一个小团,犹如在竭尽全力地保护自己。
这不是她以前的睡姿。
盛少爷酸涩地望着熟睡的姑娘家,而后将她柔软的手握在了手心。
归归似乎不太怕他。
大约是近三年的时间,盛少爷几乎没和她说过一句重话的缘故;而长久的、温柔的相处,也令思归熟悉了盛少爷的气息。
“对不起。”黑暗里,少爷轻声道。
本会轻易惊醒的思归却浑然不觉,她只是朝盛大少爷的方向靠了又靠。女孩子眼睫毛仍是湿润的,泪总不肯轻易地消失,像是一定要将什么混蛋的心扎得千疮百孔才肯罢休。
最后的那段,余思归在他身边哭的日子。
“对不起。”
大少爷心酸地侧过身,在黑夜里,轻轻与思归额角相抵。
如果仔细听,其实能在那三个字里听见悔恨的苦痛。
夏夜最后一场暴雨,雨水淋漓,点滴到天明
第二天是周六。
归归睡醒时,天暗沉沉的。
仍在下雨,她睡得人都懵了,比吃了安眠药还带劲,起来的时候足足回了三十秒的神才想起自己是谁、在哪;然后又花了足足一分钟,才想起昨天发生的事儿。
出现在高复班门口的盛淅,还有他们彻夜的私语,十指相扣。
“”
余思归稍稍一想,就羞得手指尖尖都红了。她撑着沙发,掩住通红耳根,向客厅看然后发现家里空无一人。
女孩子呆了呆,从沙发上爬起来,光着脚上了楼。
余思归推开自己卧室的门,被子铺得整整齐齐,没有人睡过的痕迹;浴室门开着,也没有人洗漱过的模样,整个家里空落落的。
盛大少爷这个人,仿佛没出现过似的。
偌大一个厅里,只有归归自己踩在楼梯上的声音。
或许是个梦余思归揉了揉自己不太清醒的脑袋,自嘲地想,毕竟神经已经紧张了太久,上天总归也要分配一个好梦给她的。
况且,什么人会在清华军训的时节还是军训第一个周本来就累得要死,还跨越千里,专程去一个连自己故乡都不是的地方,找一个老同学呢
别说只是老同学了,他们还狠狠吵过一架,余思归自己都知道自己是个坏球。
“”
可能心里还是想他吧。归归难过地想,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余思归脑袋痛得厉害,望着空旷阴暗的客厅。
倒没什么受打击的感觉。她想。
早就习惯了孤家寡人的日子,归归钻回客厅,蜷缩在沙发一角,心想我稍微缓一会儿,点个外卖,然后开始复习。
俩人微信都删了,早就已经没有关系啦。
“”
等等余思归猝然想起,行李箱好像不是我搬回来的
是谁干的我竟然没有半点搬行李箱的记忆归归大惊失色,当即醒了一半,但还没将自己被拐卖的记忆彻底串起来,家的大门啪嚓一声打开,灌进一股夹雨带风的气流。
余思归仍浸泡在被拐卖的恐惧之中,听到开门瞬间想起阿加莎克里斯蒂的悬疑小说,眼睛圆滚滚,惊恐地看向门口。
然后瞅见那位混蛋同桌拎着俩大牛皮纸袋子,踉跄着挤了进来。
余思归“”
非常大的俩牛皮纸袋子。
少爷似乎被雨淋得够呛,将钥匙往门口一丢,然后看见了归归。
“醒了”盛少爷买了把新伞,将伞收了,揶揄道“你可真能睡。”
余思归缩在沙发上,呆呆看着盛少爷的动作,心里终于反应过来那个见鬼的梦原来是真的他真的强闯了我家民宅。
不仅强闯了,还玷污
不对,没有玷污不可以再碰瓷他了龟龟惊慌失措,不敢和他扯上关系。
下一秒却感觉自己昨天被少爷抱过牵过的地方都发烫,热乎乎的,像被他硬揣进去了一只小白鸭。
“拎了点吃的回来,”同桌柔和地解释自己的去向“回来路上遇到一个大爷,被拉着聊了会儿天,所以耽搁啦。”
思归顿了顿“哦。”
“醒了多久啦”少爷笑眯眯问,过来给归归顺了顺毛。
那动作非常自然,还带着点温柔又亲昵的意味。
余思归被同桌轻轻一揪,一时连脊背都麻酥酥的发痒,小声回答“十、十几分钟。”
“那就是刚醒。”盛淅笑着捏捏她“归老师睡得好甜,做好梦了没有呀”
一说到做梦,余思归就被气得想哭,气愤地心道我做了个大噩梦混蛋,现在收拾东西滚出我的快乐家园
但是这点儿愤怒还没发泄出来,就被盛少爷揉进怀里,很温柔地抱了一抱。
“”
“中午吃什么”他揽了一下归归,然后促狭地问“我给你做。”
余思归“”
“别点太难的我都可以,”盛少爷无奈道,“太难的不会,也费时间,家常点的菜你随便点。”
那一刹那,余思归安安静静,从他怀里抬起头,盯着他。
盛少爷没辙地说“饭店里的你也不肯吃,我做给你吃总可以吧”
“”
“吃什么”盛少爷捏捏龟龟,语气变得有点凶巴巴“快说,我做饭需要时间的。”
余思归静了许久,眼睛眯起来,盯着他道
“你不是不会做饭吗”
盛少爷“”
“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吗”余思归语气变得异常危险,手指头揪揪他“不是真巧我也不会吗”
“”
“还那么高贵地往沙发上一坐,说自己保护我受伤了,所以坚决不吃外卖,非要我给你下碗挂面吃,否则就一直骂我一直骂我吗”
盛淅说“”
“这都过去两年”少爷一时震撼至极、神情恍惚,“你怎么还记得”
“我就是记得。”龟龟含泪道。
盛淅“”
“你逼迫我给你多句。”
盛淅道“”
女孩子眼睫湿润,想起盛少爷当天凶神恶煞、说龟龟连面条都不会下,是个没用的龟的模样。
大魔王看着罪魁祸首,声音抖抖地控诉
“我妈都不舍得像你那么对我。”
一桌子菜。
四菜一汤,菜色丰盛,可见盛大少爷做菜的确有一手简简单单的家常菜被他炒出了点花样。
宫保鸡丁香脆清爽,话梅糖醋排骨挂着明亮剔透的糖色,还讲究地洒了白芝麻;清炒了蒜蓉芦笋,甚至奇迹般用平底锅怼出了卖相相当不错的芝士火腿厚蛋烧。
另有一海碗鲜虾豆腐菌菇汤,散发着黑胡椒与白玉菇的鲜美。
“”
“你到底为什么会做饭”
余思归被这丰盛的菜色骇到,尤其是联想到这是家产千亿级别的公子哥儿亲自下厨炒的,一时在震撼上更添一层恐惧,木木地问。
盛公子哥解开围裙,狼狈道“我家都会做,不行吗”
“我为什么不会”归归感到了渺小,由衷地忏悔“我只会下清水挂面。”
“不用纠结这么多,你多吃点就行了。”
盛少爷看上去有点想死,强自镇定道“味道应该还行。跟饭店大厨肯定有差距,但毕竟是现场开火做的”
余思归拉开凳子,在桌旁坐了下来。
同桌给她盛的米饭只小半碗,米饭粒粒晶莹分明,归归用筷子夹了一小块话梅排骨,谨慎地啃了一口
然后小心地将整块排骨吃掉了。
入口即化,酸甜伴着丝缕话梅香,硬菜是盛淅以砂锅文火慢煲出来的,挑剔如归归都择不出半点毛病。
她夹了一块厚蛋烧,拉出诱人的马苏里拉芝士。
“所以不要随便得罪我。”龟龟嘀嘀咕咕“归老师的挂面岂是随便吃得的”
盛少爷挖了勺宫保鸡丁,不予置评。
“我的一碗清水挂面要你拿四菜一汤换呢。”龟龟有点开心,认真告诫“以后不许凶我啦”
盛少爷平白又多一口大锅,颇为无奈“怎么有你这么能记仇的人”
余思归不讲道理“就是有。”
然后归归认真地说“很好吃。”
饭厅外下着夏末秋初仿佛永远都不会结束的雨,海棠树叶在雨里舒展,叶脉根根冲向天际。
西府海棠,思乡草。
“也还可以。”
大少爷忽而没头没脑地说。
余思归正在咬第三块话梅排骨,愣了下,抬头“诶”
“清水挂面。”他说。
龟龟“”
他拨着自己碗中的蒜蓉芦笋,自顾自地讲“你给我下的清水挂面,也很好吃。”
余思归怔住了。
而后盛少爷看着她,正经道
“我很喜欢。”
周六下午,雨较之前一夜小了不少。
蒙蒙细雨,海上云山雾绕,风里一股海的腥气。
余思归坐在客厅里,小口咪杯子中的冰果汁。
归归中午吃了不少,可以说很久都没吃过这么多东西了。她胃里不太适应,但却又觉得温热妥帖;于是耳朵也泛起不自然的红。
“”
余思归小口抿着荔枝气泡水,看露台外盛少爷的背影。
露台上养着几盆月季,他在月季丛中打电话。
思归依稀能听见他们在说啥,多半是辅导员或者班主任打来的这位清华的大一新生是早晨六点集合时突然跑路,上了动车才补请了假,辅导员在和他掰扯他该几点回来。
余思归瞅着他的背影,觉得有点好笑。
思归没和盛少爷谈过“以后”。
连半次都没有。
主要没什么必要,龟龟冷酷极了,根本懒得和他聊。归老师不知道大少爷会是几分钟热度,要知道高中已经在一起甜甜蜜蜜的情侣都会因为异地恋分手,马上要到来的九月就是分手高发期,更别提盛淅这么招人的存在了。
他愿意不远千里地回来,还给归归做了一顿好吃的饭,已经是意外中的意外。
思归十分知足,而且认为光从这两件事来看,自己的初恋就已经称得上h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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