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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扉醒来, 发现自己回到了东市的家,正睡在主卧的双人大床上。
光线很暗, 分不清白天还是夜晚。
主卧在三楼, 靠近大海,有一大片落地窗,景色和视野都非常好。
按窗外的漆黑程度来看,宁扉猜测是深夜, 结果拉开窗帘, 一堵水泥墙。
宁扉打开灯, 室内空空荡荡,只有他一个人。
门被锁住,和全屋共用一套安保系统, 想靠人力打开基本是妄想。
宁扉四处转了转, 房间里基本保持着几个月前离开时的样子。
角落里多了一台冰箱, 预留了一周的方便食材, 微波炉也有,只需要简单的加热,喂饱自己不成为题。
手机、电脑、电视都能使用, 只是没有网,也没有信号。
被囚禁了,意料之中。
起码在家,没有搞得太难看, 宁扉叹了口气。
事到如今, 他还在为厉途开脱。
说他固执也好, 自欺欺人也罢,宁扉始终相信厉途不是一个变态杀人狂,一定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促使厉途枉顾法律,犯下暴行,就像这个世界,并不如表面看起来那样和平安乐。
宁扉发现,在过往的事件中,但凡牵涉到厉途,他的应对总是很含糊。
比如厉途第一次发病,莫名其妙找到简骁大闹一场,他至今不知道别墅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又比如在厉家第一次和厉途见面,厉途前后不一的反常明显有其他原因,他明明已经察觉到了,让路思南查厉途的成长轨迹,路思南查了,他也看了,却一扫而过,没有在意。
还有十四年前,厉途说见过他,从那个时候起,就对他产生了执念,他以为是巧合,或者干脆就是厉途发病时的臆想,也没有在意。
当然还有徐豫然,一个纵横国际的高度危险分子,的确值得忌惮,可是和厉途毫无关系,没道理让厉途不惜牺牲自己也要把徐豫然驱逐出境,除非
宁扉心里生出一个极其大胆的想法。
莫名其妙的针对,不留后路的设计,不正和他驱逐高子睿一模一样吗
难道厉途也知道这个世界是一本书,自己是书里的角色,察觉到徐豫然的异常,有可能颠覆他们的命运,才逼不得已对徐豫然出手,甚至利用蒋宏飞设计车祸,杀的也不是宁扉,而是霸占宁扉身体的穿书者
说得通了,一切都说得通了
宁扉心跳加速,同类就是枕边人的念头让他激动不已,希望这是真的,又希望不是。
如果是真的,那就代表他们的世界正在面临巨大的危机,厉途囚禁他,是为了保护他,不想让他涉险,只能把他藏起来,打算独自一人面对。
在宁扉心里,这是比变态杀人狂更坏的结果,也明白按厉途的个性,一旦决定,必将贯彻到底,好比被徐豫然揭穿别墅的秘密,从始至终没有半句解释。
只要厉途不想说,没人能强迫他开口,连宁扉也不能。
所以当务之急,必须先想办法出去。
宁扉干脆利落地放弃和厉途交涉的想法,他知道那没用。
宁扉希望路思南能把厉途挟持他的消息传回宁家,借助宁家的力量找到他,帮他反制厉途,阻止厉途一个人逞强,其他的,只有等出去了再从长计议。
就在东市自己家,这么显眼,应该不难找。
宁扉乐观起来,也没一味地等人来救。
他开始搜寻房间里可用的工具,寻觅有可能逃脱的其他出口,同时快速消耗冰箱里的食物,他相信厉途不会饿死他,一定会找人送物资进来。
一天,两天,三天
直到第四天,冰箱里的食物彻底消耗完毕,宁扉闭目养神到半夜,有人打开防盗门走了进来。
不是厉途,脚步声不对。
宁扉说不清高兴还是失望,任由那人放下物资离开。
即便内心焦急,轻举妄动只会把事情搞砸。
于是又过了五天,没有外界的任何消息,厉途也没有出现。
宁扉半夜蛰伏在暗处,用椅子砸晕进来送物资的人,溜出门,跑下楼,一路畅通无阻。
有点奇怪,宁扉来不及多想,争分夺秒往外跑,穿过花园、游泳池、花房、台阶、大门,一个看守的人都没有。
寒风带着水气扑面而来,明明是夏天,却有种深秋的森冷。
宁扉一口气跑出别墅地界,本该是盘山公路的地方,莫名出现一截断崖。
海浪拍打礁石,发出隆隆的声响。
宁扉站在断崖边环顾四周,终于明白安保松懈的原因。
这里根本不是东市,而是一座不知名的孤岛。
宁扉浑浑噩噩回到卧室,麻木地躺在床上。
厉途是故意的。
宁扉想起曾经在疗养院,两人聊起买一座城堡还是海岛办订婚宴。
厉途兴致勃勃,最终在宁扉的劝说下打消了念头,没想到瞒着他做了全套。
处心积虑,就是为了这一天。
买一座海岛,仿照他们所谓的家,亲手为他建造一座坟墓,监视他,囚禁他,施舍他逃脱的希望,再狠狠把他推进深渊,让他崩溃,让他绝望,清醒着葬送一生。
宁扉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醒来又是黑夜,头疼得像要炸开。
宁扉动了一下,铁链晃动的声音跟着响起,吓了他一跳。
宁扉猛地坐起,发现双手、双脚和脖子都拴上了铁链,他在睡梦中被人换了地方,来到一间阴暗狭小的地下室,只有一张床,和床外两米高的特制铁笼。
无止尽的绝望和悲哀,填满了宁扉醒来后的每一天。
宁扉觉得自己病了。
醒着的时间越来越少,沉睡的时间越来越多。
尽管每天都有人定时定点送吃的进来,几乎不进食,被强制喂过几次,都吐了。
他没有绝食,一定是身体出了问题,又或者,这个世界正在隐秘地进行着某种灾变,影响到他,让他也变得奇怪起来。
都这样了,却还没死。
想到曾经被卡车撞,被高尔夫球杆砸,还能死而复生,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所以他不会死吗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难道要一直持续下去
宁扉开始害怕起来。
直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铁笼外。
“思思南”久不开口,宁扉声音干哑,语调奇怪,都快不像人声。
“少爷,您怎么变成这样了。”路思南表情诡异,仿佛在嘲笑宁扉,要不是当初自愿跟一个变态杀人狂走,也不会落到任人囚禁欺凌的下场。
宁扉看着路思南撬开铁笼和他身上的铁链,问出脱困后的第一个问题“现在什么时候了”
“整整一年了,少爷。”路思南低头看了下表,“时间不多了,赶快起来,我带您回家。”
路思南握住宁扉满是淤痕的手腕用力一拽,架着宁扉离开地下室。
乍然来到地面,刺目的阳光令宁扉头昏脑胀,怔忪许久,才发现地下室就在别墅下方,整整一年,他被厉途囚禁在不知名的荒岛,没有离开过半步。
“藏得真够深的,让我好找。”路思南感叹,安慰地拍拍宁扉,“不过没事了,警察马上就到。这一年,他杀了商律、厉玫和两个孩子,还杀了老爷、珠姨、池少爷,和您有关的人,他差不多都杀光了。宁家被他吞并,非途文娱破产解散,创星更是早就不存在,连徐豫然逃回a国,也让他追过去杀掉了。现在警方通缉他,黒帮追杀他,早就无路可逃了。所以不用再怕他了,少爷,我来救您了。”
宁扉偏头,不敢置信“你说什么谁被通缉谁杀了谁”
“还能有谁,当然是您最爱的人了,少爷。”路思南笑笑。
“你骗人,你在撒谎”宁扉站直身体,用力推开路思南,“你不是思南,你是谁”
“是,我不是。”时白转换语气,听起来诚恳至极,“但我没有骗你。”
“我不信,你究竟是谁”宁扉警惕地后退。
“我是你可以信任的人。”时白伸手往上一指,“不信看那里。”
宁扉下意识抬头,适应了一会儿耀眼的阳光,依稀望见四楼窗边站着一个人,正是厉途
“你还是跟我走吧。”时白无奈,“他把你像条狗一样拴在笼子里,总不至于还想留下继续当他的狗”
宁扉很清楚,无论眼前这个有着路思南容貌的人究竟是谁,他都应该先离开这里,可是脚像灌了铅一样沉,牢牢钉在原地,挪不动半分。
他疯了吗还是斯德哥尔摩发作
宁扉甩甩脑袋,刚要转身,突然砰的一声巨响。
厉途张开手臂,孤鹰一般从四楼飞身跃下,擦着宁扉的鼻尖砸到地上。
七窍流血,目眦尽裂,一片模糊。
他死死瞪住宁扉,想握宁扉的手,因为痉挛,只做出一个奇怪的抓挠动作。
他张着嘴,想压下喉间的血腥味,却有更多的鲜血从嘴里涌出,淹没了他的声音,一句“快逃”始终没能清晰地说出口。
“不,不要”
“啊,啊”
“啊啊啊”
阖眼前的最后一秒,只听到宁扉撕心裂肺的叫喊。
“哎呀,死透了。”时白踮起脚尖,踢踢厉途沾满血的脸颊,“他叫你快逃,你还不逃”
宁扉推开时白的脚,跪在地上,紧紧抱住厉途的尸体“告诉我,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世界中心自毁,世界崩塌在即,伪装褪去,数据还原,该知道的你都应该知道了,还有什么为什么”时白不懂。
“告诉我真相”宁扉咬牙。
“真相就是,你得赶快跑了,不然就来不及了。”时白循循善诱,“快跑吧,再多的真相,能比命还重要”
“我知道你是谁,我想起来了”
从穿书者的记忆里,宁扉知晓了时白的身份。
“你想我逃吗你不想,不然你不会来”宁扉盯住时白,“告诉我,他到底做了什么”
“这里已经不是你该留恋的地方了,你真的不走”时白眯眼,“世界崩塌在所难免,多跑掉一个你,也不会更糟糕。趁现在还来得及,我不拦着你,真的。”
宁扉不说话。
“早知道你不走,又何必这样,真可怜。”时白看着厉途叹气,“告诉你也可以,还挺有趣。趁世界崩塌逃跑是你唯一的出路,这你已经知道了。在别墅的时候,他已经决定牺牲自己送你出去,没想到你竟然愿意跟他走,又舍不得了,想再拼一把,以为有机会能赢我,结果把世界搞得一团糟,结局还是一样,你说好不好笑”
原来那个时候调转枪口,是真的想要自杀,而不是威胁我吗
当时我在想什么呢恨他诡计多端,又总是对他心软,任他拿捏无可奈何吗
的确很可笑,非常可笑。
宁扉垂下头,肩膀耸动,似哭又笑。
“别伤心,至少这一年,不是完全没有可取之处。”时白表面安慰,说话越发刻薄,“我以为他带你走,会跟你一起来对付我,没想到他为了斩断你的牵挂,让你毫无留恋地走,居然囚禁你,让你恨他,真是有趣。还好死透了,不然看到你该跑的时候不跑,只顾抱着他的尸体哭丧,一番苦心全部白费,该多崩溃还不如自欺欺人,什么都不管,最后拉着你同归于尽呢,你说是不是”
“不止,继续,还有”宁扉竭力克制自己稳住情绪,“还有你,你又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了。”时白回忆,“捉迷藏算不算从厉玫的身体换到商律的身体,还有你爸爸,你弟弟,你后妈,你两个便宜外甥,让他猜哪个是我。说实话,都是nc,不是很好玩。倒是他,每次都能找到,每次找到,又要害我换新的身体。哦对了,有件事我很好奇,一直想不通,就来问问你。其实我很早之前见过他,劝他跟你分开,少受你的影响,保自己的命要紧。他没答应,反而用世界崩塌来威胁我,让我答应他两个条件。”
宁扉被时白的说辞引诱,抬头看向时白。
明明背着光,面孔隐没在黑暗里,像个恶魔一般,阳光却从他的身后照射过来,描摹他的轮廓,为他覆上一层温柔的外壳。
“第一个不要告诉你真相,第二个做回正常人。”时白给出答案,“后面那个很好理解,我不太懂前面那个,为什么尽管你们两个联手也不可能赢过我,总比只有他一个人清醒要好得多难道让你知道他的痛苦都是拜你所赐,对你的感情源自于本能的吸引,而不是真的爱你,怕你会伤心吗让你伤心竟然比他的命还重要那也太无聊了吧,你说是不是”
“呵呵,是啊,真是无聊,又无能”宁扉憎恶地谩骂着,动作却很轻,用柔软的指腹一点一点抹去厉途脸上的血迹。
“没时间了,你跑不了了。”时白表情诡异,说不清高兴还是不高兴,“那么接下来,带着一个死人,拖着一个崩塌的世界,你打算怎么办”
宁扉趴下去,贴住厉途冰冷的脸颊,闭上眼睛。
“你想跟他一起死那多没意思”时白俯身,贴在宁扉耳边蛊惑地提议,“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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