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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内没有开空调, 虞歌在凌晨被热醒时,只觉得连床单都泛着微微的潮热,脑子也因久睡而昏沉到无法思考。
她把缠在腰间的被子扒拉到旁, 用手指按着自己闷痛不已的太阳穴, 赤足走到床边, 唰啦声扯开了窗帘。
窗外的路灯不知是什么时候坏的, 冷白的灯光在无月的漆黑夜色中闪烁不已, 映着远处寂静无声的花园与小树林,使得连地上反光的水洼都泛出近乎不详的微光,仿佛在地下正隐藏着某个尖刀林立如山的深渊。
不过是排坏掉的灯罢了。
虞歌甫推开两扇窗户,夏夜里湿而泛凉的微风便拂过濡湿的发间,她扒着窗台,将上半身略微探出去,还未来得及深呼吸,就有某种温热而黏稠的液体从上方径直落在她的脊背上。
即便知道那可能只是树上的露水,种尖锐而显著的恐惧感还是在瞬间牢牢慑住了她的心神,令她整个人都情不自禁地瑟缩了下。
她缓缓扭过僵直的脖颈,瞳孔霎时间因极度的惊惧而骤缩。
个人正扯着凌霄花的花藤,以倒挂的姿势与她对视。
那其实真的不算是个人, 只能从四肢的形态上勉强辨认出人形。
在昏暗的夜色里, 那东西丝不挂,青紫的皮肤上清晰地遍布着深褐色的丑陋凹陷,活像是被人生生剜掉了身血肉, 而在那张看不出性别的脸上, 颧骨以下的位置全都被挖空了,只留下崎岖空洞的创口,而浓痰似的血色汁液, 便顺着喉咙的地方滴滴地往下淌,恰好沾到下方的窗沿上。
夏日所带来的热度已然散了个干净,虞歌盯着那双没有眼白的眼睛,有那么瞬间,几乎觉得自己连手脚都悄无声息地软了下去,她不敢与那东西直视,也不敢就这样转过头,足足僵持了好几秒,才听到楼下传来的细响。
那声音不大,却非常细密,如同千百只蚰蜒同时翻出泥土,在地面上爬动,听得人耳膜都发麻。
她猝然将上身缩回窗户,却还是被道怨毒的视线无声无息地顶在了原地。
从树底下爬出来的倒明显是个成年女性,水草似的黑发蜿蜒在地,却遮不住那张苍白而瘦削的脸,而在头发之下,这女人身上通体裸露出肉红发白的鲜肉,那匍匐在地的岣嵝后背上隐约显出道锋利而笔直的创口,底下便只剩下流脓淌水的烂肉与内脏。
怪不得要在地上爬行,这女人竟被人抽走了上半身里的骨头。
是噩梦吗
她会死吗
她死后也会变成那样的怪物吗
“出来呀,不要躲了。”
细滑而哀戚的小声呼唤顺着大敞的窗口传来,虞歌踉跄着倒退了半步,几乎能听到自己过快奔腾的血流撞击骨膜的声响。
她被冷汗浸透的脊背蓦地落入了某处柔软而冰冷的地方。
“啊啊救唔”
只洁白修长的手裹挟着炼乳的甜香而至,轻轻拢住了她的口鼻,而另只手则果断地伸出去,替她锁上了窗户,拉起了窗帘。
“宝宝不要怕了,来,胡噜胡噜头发,吓不着。”
那把嗓子又低又柔,带着点沙哑的笑意,如电流般打在虞歌的神经末梢上,又沿着神经路传至脑海,使得她连鼻腔里都漾出种微烫发潮的酸涩感。
在她小的时候,常常喜欢发痴愣神,于是总被身后突然的动静搞得惊乍,母亲看见,就会这样反复揉搓她的头发,借着抚摸、拥抱与为孩童驱邪招魂的童谣,来安抚她紧绷的神经。
无论从性情还是身体上,她母亲都是非常柔弱的,若真遇到危险,可能跑得还不定有她快,但那双带着血亲温度的手却那么令人信服,那么让人踏实,仿佛只要缩进那方娇小的怀抱里,就能躲避切来自阴暗处的可怖,就能远离切源于远处的危险。
而在多年以后的今天能站在她身边保护庇佑她的人,已然只剩下谈临非,只剩下这个害死她母亲的罪魁祸首。
原来真正的危险不在想象中的远方,而始终潜伏在她的身侧。
“宝宝,你和我接触得频繁,难免会招惹上些不干不净的东西,不过不用怕,只要待在我身边,这世上就不会有秽物能伤害到你。”
她被谈临非以堪称温顺的态度抱进怀里,那双手顺着后脑往下滑动,熟练地揉捏这她被汗渍浸得发寒的后颈与肩颈,所经之处,连骨头都由自主地止住了战栗,好像连她的身体都在毫无自知的情况下放任自流,屈服于多年养成的习惯与浮于表面的温柔。
她枕在对方的怀里,只觉得那副微凉的身体严丝合缝地缠在她的背后,使得每寸每厘都如此贴合,仿佛她们生来就挨得这样近,生来就应该拥抱在起。
无论生前还是死后,她的爱人直都是个无可挑剔的美人,五官深邃而面皮素淡,两种截然不同的味道在张脸上显示出极致的调和,从而透出种昭彰而精致的美感。
那本是张她再熟悉不过的脸,可在近日时长浮现的梦境里,谈临非分明也是个面目全非的怪物,顶着血肉模糊的躯体,反复出现在她们的婚礼上。
那才是鬼怪本来的面目吗
只凶灵真的有可能拥有完美无缺的人类躯壳吗
虞歌死死抓住对方的手,用力大到连手指都因缺氧而稍稍痉挛,岌岌可危的理智总在提醒她,有些事情不该问出口,然而在这样个危机四伏又饱受恐吓的夜里,铺天盖地的委屈与担忧却翻涌而来,轻而易举地操纵了她的唇舌。
她听到自己哑声问“你也是那样吗你本来,也是那副样子吗”
俯身抱她的谈临非倏忽僵,她几乎觉出掌心下的皮肉都紧绷了起来。
“想看的话姐姐当然可以让小歌看了。”
那语气里带着种非常无奈的纵容与亲昵,似乎仅仅是在答应个无理取闹的小小要求,而她却用余光瞥见,对方弯起的腰线霎时间失去了起伏,凝成了张拉满的弓弦。
也对,鬼当然是无需呼吸的。
虞歌咬着牙收回视线,极力按捺住那种自胸腔涌出的不寒而栗,但她回过头,便对上了双蕴含着深浓血色的眼睛。
那目光简直像是蛇类冰冷滑腻的鳞片,寸寸地扫过她的骨骼。
她的爱人依然长着那张脸,只是额头与侧颊上逐渐撕扯开狰狞而可怖的大片血肉,那些横淌的血渍漫过那双死不安息的眼睛,漫过那碎裂的和锁骨,又如眼泪样滴到虞歌的眼睫上。
那么厚重、那么浓烈,就像虞母过世时的血腥味样,腥得都有点发咸了,糊得她连视线上都笼上了片红得近黑的色斑。
谈临非怀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温情与怜悯,用掀翻了指甲的手指抹掉对方眼睫上的血液,时间只觉得自己那颗刀枪不入的腐烂心肠都重新燃起生机,使得那些清晰或未明的情绪都逐渐活泛起来。
虞歌的脸上,正沾着她的血;虞歌的身体,正毫无遮拦的裸露在她的面前;虞歌的心跳,在因她的真实面目而急促地跃动;虞歌的眼睛里只能映得出她个人的死相。
她从十几岁开始就迷恋这种感觉。
饶是生性淡漠,在生母病逝的那段时日里,她仍然不可自拔地陷入了种空落落的困惑。
失去母亲在她身上的体现并非爆发式的大悲大恸,而是种漫长而轻微的孤独感,就像是身上的每根血管都被刺穿,抽走了几滴血,那当然不足以致命,却总让她体会到种缺氧般的乏力与迷茫,她时长觉得心慌,仿佛失去了在这世上最珍贵、最独无二的份牵绊,从而留下了处无法被填满与充盈的豁口。
母亲过世那年的中元节,虞歌陪着她起去路口烧纸,她如例行公事般的理干净地上的飞灰与纸钱,低下头,却见尚且年幼的虞歌依然蹲在地上。
“姐姐昨天夜里,我听见你在梦里喊妈妈了。”虞歌小声道,“你你千万不要害怕,你不是没有家人。”
被熏得眼眶泛红的小朋友就着这个姿势抱着她的大腿,又抓起她的只手,犯倔似的搭在自己头顶。
“我永远都会陪着你的,你年纪比我大,肯定会比我先死你活着的时候,我直都是你的家人,会直在你身边的。”
虞歌那时未亲历过生离死别,那与其说是承诺,其实只得算是句口不择言的安慰,谈临非自然也没怎么放在心上,直到她低下头,撞上了小姑娘清亮如水、又异常郑重的眼神。
在她的印象里,虞歌的眼神始终都是如此。
赤诚真挚,鲜明可见,将内里的喜爱烦恼、忧虑欢欣全都合盘摆在她面前,从没有任何遮掩或隐瞒的迹象。
哪怕是与她血脉相连的母亲,也总有些独属于大人的秘密,而这世上的其他人,都与她毫无瓜葛,能这样以真心毫无保留地待她的,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都只会有虞歌个人。
那时她没想过要刻意把对方变成自己的所有物,然而这念头出现得如此隐秘而深刻,以至于到后来虞歌本该顺遂无忧的人生,轻而易举地就毁在了她手里。
谈临非微微垂下头,以若即若离的力道,将虞歌眼睑上的鲜血点点吻了个干净。
生死相隔之后,总有点小小的便利,譬如能短暂地吓唬回她年轻的小爱人,使得对方只敢黏在她身边;再譬如她如今已经无需入睡,便有时间夜夜入梦,去看看虞歌究竟梦见了些什么。
“小歌,我注意到,你这两天好像梦见了些很奇怪的东西。”
她刻意压低了嗓子,将自己潮湿泛凉的吐息落在小朋友耳根处。
“我看见你抱了个长得很奇怪的孩子,是个长着翅膀的小姑娘,你对她特别温柔,还遍又遍地叫她阿承;我还看见有个金色头发的女人,看不出多大年纪,把你从口特别陈旧的棺材里抱出来,没玩没了地让你吃东西。”
她将手掌笼在虞歌脸上,感受着掌心之下那剧烈翕动的睫毛,缓慢地微笑起来,那笑容里不见任何逼迫或威胁的意味,却无端地令人心生骇然。
“那些都是从哪来的呢,是从你看过的电影里、读过的小说中,是从你脑子里产生的幻想,还是那些就是你真正认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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