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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蕴如可做不到他这般清冷平静, 尤其是嘴上还有些火辣辣的疼,她轻轻瞪他一眼, “你故意的,今晚就不想让我好好吃饭了”
谢幼卿直勾勾地看着她,问道“还很疼吗”
沈蕴如粉面含嗔,“倒不是很疼,就是今晚回去怎么见人,我难道说我被虫子给叮咬了”
谢幼卿目光很坦然,“唔,倒也没什么不可,你不是挺能演的吗, 你只需要表现得跟我一样就能圆过去了。”
沈蕴如突然噗嗤一声笑了,“你确实是挺能装的, 你嘴上这情况,也没比我好多少, 你明日上朝, 在朝臣面前, 也说是被虫子给叮了”
谢幼卿漆眸微微闪烁了一下, 他伸筷夹了一块胭脂鹅脯放进她的碗里,“嘴疼就少说几句,吃饭”
“哦。”见高傲的不可一世的谢大学士也有吃瘪的时候,沈蕴如便觉得有趣, 不禁又笑了一会儿,肚中也饿了,便夹起碗中的胭脂鹅脯,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在一块儿吃晚饭,餐桌上点着一对青玉烛台, 烛光融融,在他们之间滟滟地流淌,口鼻之间都是饭菜的香气,温馨又静好。
吃饭的时候,沈蕴如可一点都不客气,对手边够不着的菜,便望着他使唤道“谢哥哥,我要酸笋火腿汤。”
“谢哥哥,我要椰汁燕窝。”
“谢哥哥,我要玫瑰松穰卷酥。”
谢幼卿一一代劳之后,目光带了几分玩味地看向她,“还要什么,想要我喂你”
沈蕴如垂下眼睛,舀了一口香浓爽滑的椰汁燕窝,美美地道“那倒不用。”
谢幼卿倒是又深深地体味了栽了的感觉,这还只是开始,今后还不知要被她驱使到何种地步。
不过他刚这般想完,沈蕴如却用嫩如青葱的手指剥好了一只虾,放入他的碗中,甜笑道“给你吃的。”
谢幼卿目光微微一动,方才那点心思荡然无存,觉得躺在碗中的虾分外的香甜诱人,到底是他的女人亲手给他剥的虾,谢幼卿自然十分领情,伸筷将那只虾放进嘴里,淡淡笑道“还挺乖。”
用完饭,两人又手牵着手在偌大的花园里牵手漫步,四周很是静谧,除了夏蝉在一声声嘹亮的鸣叫。
夏日里的傍晚总是清爽而浪漫的,夕阳的余晖斜斜地照过来,一簇簇多彩的绣球花艳色映人,一盆盆雪白的玉簪花高雅宜人,一串串的紫藤花如灵动的紫蝶,还有满架的蔷薇弥漫着一园的香气,两人仿佛携手走在一幅诗情画意的画卷中,觉得世间最好的时光莫过如此了,夏风徐徐,轻轻地吹拂在他们身上,衣袂和发丝微微杨起,轻盈又惬意。
不多时,夜幕渐渐垂落下来,沈蕴如纵然希望时间就这样静止下去,但确实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了。
她顿住脚步,望着他,那个想法又清晰地在脑中冒了出来,今日有了如此亲密的接触,大约一至两个月不见面都不碍事了。到底还是要跟他避避嫌的。
她颇有些不自然地道“谢哥哥,我觉得,下一回见面,应当隔得久一些为好。”
谢幼卿听了,一时没作反应,淡淡的夜色笼在他的眼底,分辨不出什么神色,过了一会儿才道“来我这儿不开心吗”
沈蕴如垂眸,带了几分娇羞,“不是的,跟你在一起我很开心,那我总不能时常从你宅子里回来,都说被虫子叮了,就隔长一些时日比较好圆过去。”
谢幼卿眼底划过几丝晦暗之色,喉结滚动了一下,“随你。你要来的时候,遣人告诉淡清一声就行。”
沈蕴如杏眸婉转,很乖顺地点了点头。
谢幼卿伸手在她的面庞上轻轻抚了一下,淡淡道“我送你回去。”
沈蕴如嗯了一声,只觉得拂在面上的晚风甚是温柔缱绻。
两人出了花园,谢幼卿吩咐淡清去备马车,淡清很快驾了马车过来。两人坐上了马车,马车径直从花园的角门驶了出去。
在马车里,沈蕴如倒没什么顾忌,她坐在他旁边,将头靠在他的肩上,两只手环着他的腰身,闻着他身上那种淡淡的又独特的香味,心头甚是满足快活。
她就是喜欢与他亲近,好不容易摘到手的月亮,怎么看怎么亲近都嫌不够。
两人一路无话,似乎都各自有些想法。沈蕴如不知道谢幼卿在想些什么,但她却在想着,她把他当作命中喜神这事该什么时候告诉他才好呢,每每想到这个问题她总是会有些心虚和不安,每次都不知道怎么开口,总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但无论再怎么拖延,还是要在成婚那天告诉他的。两个人结为了夫妻,就该坦诚相对,不该再有所保留和隐瞒。
哪怕告诉了他之后他会介怀这件事,觉得她对他的感情不够纯粹,觉得她在利用他。
但她同时也相信,既然他娶了她,那么一定会包容和体谅她的,何况,这也根本算不上是什么过错。
其实,她一直都明白,在她和他的感情里,他才是的那个从始至终都单纯喜欢她这个人的人,而不为其他,因为他那么高高在上,拥着着她无法拥有的才华和名位,他不图她什么,甚至美色都不图,因为在他们确定关系前,他一个手指头都没主动去碰过她。
想到此,沈蕴如心中自是荡漾不已,何其有幸,能得到他如此纯挚而热烈的爱,由此想起,还有另一件事也该同他说,这是她在他们成婚之前,仅还有的几丝负担了,这件事说开了,或许成婚后,命中喜神的事儿告诉他知道了,也能轻轻地放下。
沈蕴如面颊在他的肩上轻轻蹭了蹭,他的肩膀很宽很坚实,给人的依赖感很强,她一辈子这般靠着都不会觉得腻。
“谢哥哥。”
谢幼卿低头看向她,“嗯”
沈蕴如目光澄澈,“谢哥哥,其实你应该早就猜到,韶光宴突然出现的那两只猎犬,是我娘亲的手段吧。”
谢幼卿眼角微微挑了一下,淡淡地道“自然。”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有点紧张地道“那你会不会怪我娘亲算计你啊。”
谢幼卿漆眸深邃幽沉,似有暗流涌动,嘴角轻轻扯了扯,“是我自投罗网。”
沈蕴如顿时生出无限情意,眼中闪烁晶莹,心里仅有的那点负担也卸下了,原来他一点都不怪的,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甚至可以说是将计就计,那么,倘若没有那两只猎犬,那他会不会也
他好像察觉了她的心思似的,又补充了一句,“你是那天我在场上的唯一猎物。”
她什么都明白了,原来他来参加韶光宴的时候,就已经决心要娶她了。
沈蕴如含情脉脉,双颊飞上红云,“说什么不婚不娶,都是口是心非,分明就早已经认定我了。”
他一定很早就对她动心了,可究竟是什么时候她正想问他,可马车却已经到了侯府门口停下了。
沈蕴如只得把话吞了回去,她满心荡漾,情不能自己,一双玉臂搂住了他的脖子,红唇凑上去,在他的面颊上亲了一口,“谢哥哥,我会每一天都想你的,很想很想你”
谢幼卿耳后根瞬间红得跟滴血似的,看着她的漆眸深邃浓烈。
沈蕴如心情美滋滋的,正欲起身下马车,却不想她刚站起,便被谢幼卿的大掌揽住腰身,往下一拽,她便跌坐在他的大腿之上。
她还未反应过来,谢幼卿便已经钳住她的下巴,低头在她湿润的唇瓣上轻轻吮吸了一下。然后凑到她的耳边,温热的气息倾洒在她的耳畔,嗓音低哑温醇,“嗯,收到了。”
这是他今天第三次亲她了,唇瓣上还留着他清冽的仿佛夏日松竹清露的味道,她将头埋在他肩窝处,“你呢”
少女的甜香和娇软紧贴在他的胸怀,令他胸间气息浮动,呼吸微微不稳,他的眼底划过几丝笑意,“举头望明月,低头思喃喃。”
好动听,好喜欢。沈蕴如简直是一路笑着回侯府的。
沈蕴如回去,果然沈夫人看她的目光便有些微妙,问道“喃喃,你这嘴唇怎么回事”
沈蕴如面不改色地道“他家的花园子很大,夏天蚊虫多,被叮了一下就这样了。”
夜晚,沈蕴如沐浴完毕,躺在床上摸了摸自己的唇瓣,面带娇羞将脸埋在枕上甜笑,辗转反侧,直到下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日子就这样平静而又充满期待地过了下去。
沈廷澜伙同京营守备偷卖京营兵器、拒捕刺伤京营高级军官的案子经过了刑部半个多月的审讯,已经基本可以判定无罪。
在审讯过程中,沈廷澜言辞坚定,始终坚称王原让他帮忙交给蒙古商队的箱子里装的是废旧棉衣,并且在京营王副总兵带人捉拿之前从未打开来看过,根本不知道箱子里装的是兵器,是王原在栽赃陷害他。
但是作为同犯的京营赵守备,却是招认是沈廷澜与他合谋偷京营兵器出来卖给蒙古商队的,作案动机是沈廷澜因库银案家里赔缴了很多钱,多次跟他说过想要发一笔横财填补家里,听说京营管理松散,便打上了偷卖京营兵器的主意,并与他约定到手的钱财四六分。
沈廷澜喊冤,称是赵守备捏造事实诬陷他,但是却没有证据为自己洗脱嫌疑。同犯双方各执一词,这也是案子最难审的地方。
若是没有新的证据,案子便要一直胶在这个地方。
而此案能迅速明朗的地方在于,每一个关键场合都有人证,证明了沈廷澜的清白无辜。
根据西城巡警铺库房的人证口供,沈廷澜接收那十三个大箱子时,跟王原手下对接的赵守备交谈提到的确实是废旧棉衣,且并未当场开箱查验,直到两日后那十三个大箱子运出,沈廷澜都从未踏入库房,也根本没有打开过箱子。
赵守备拿不出证据,在严刑审讯之下,最终承认是王原指使他陷害沈廷澜的。
而那个在捉拿现场被沈廷澜刺伤的京营王副总兵,经法医验伤,伤口在左胸第九根和第十根肋骨之间,仅仅刺入一寸左右,并未伤及脏器。沈廷澜是习武之人,械斗行刺一般是竖握持刀,且身高比王副总兵高大半个头,刺入点通常在颈胸部,而王副总兵的伤口却在胸腔下部,显然是不符合沈廷澜的行刺行为的。
而最为重要的是,那天凌晨王副总兵带兵在华亭商街上捉拿沈廷澜私卖京营兵器时,也有人看到了当时的场面,是一位打更的更夫,他亲眼所见,沈廷澜在被京兵拿住时,便已经被缴了身上的佩刀,之后沈廷澜挣脱逃走,王副总兵追了上去,在与沈廷澜对峙了一会后,王副总兵突然从袖口取出尖刀往自己的胸口上刺去。
纵然王副总兵一直坚称是沈廷澜刺伤的,但在验伤证明和证人的口供面前,以及持续不断的审问之下,终于招架不住,承认了是自己刺伤自己诬陷沈廷澜,而自己这么做是收受了王原的重金贿赂,目的是为了将沈廷澜坐成死罪。
诸多口供和证据皆证明沈廷澜是无罪的,且指向一个方向,王原才是真正的犯罪之人,他涉嫌偷卖兵器、栽赃陷害两项罪名。
而王原因为拒不认罪,审讯期尤为漫长,但只要王原不认罪,那么沈廷澜便还不能从牢里放出来,一个月之后,在铁一般的证据面前和严刑审讯之下,王原也终于招架不住,承认是自己偷卖军营兵器嫁祸给沈廷澜,他打上偷卖兵器的主意很久了,并且从一开始结识沈廷澜,便算准了日后要拿他当替罪羊。
自然,这并不是真实的动机,但谢幼卿明白,王原哪怕死,也不会供出许太后来,更不敢供出许太后来。所以王原招供后,谢幼卿便将这桩案子结案了。
按大雍律法,私卖兵器是重罪,又栽赃陷害他人,从重处罚,判处鞭笞一百,流放边疆充军。
太后在慈宁宫得知王原被打得只剩一口气,塞进囚车拉到边疆去了,顿时大动肝火,伸掌重重拍在桌案,咬牙切齿道“谢幼卿实在可恨,太可恨”
许太后发完火整个人的状态便有些不对了,当天晚上睡眠时数次惊醒,次日醒来便觉头晕目眩,身上发热冒汗,不能看折理政,只能召太医看诊,太医诊脉之后说许太后是肝火太盛,气血两亏,伤了脾胃,以致夜不安眠,不思饮食,开了平肝清火和健脾益气的药方。
许太后听了,只觉得脑中似有金星乱冒,伸指揉搓着太阳穴,她这病的来由便是谢幼卿,只要谢幼卿一日不除,她的肝火就平不下去,眼下该用的招已经用完了,不仅没动到他的筋骨,还被他折了羽翼。
许太后双目炽火狠戾,她决不能善罢甘休,她不信她堂堂太后真的穷尽心力都治不了一个谢幼卿,眼下她还有一招,她的病能否尽快好起来,就看这回了
许太后凤体欠安不能理政的消息,自然很快便传入了朝中诸多大臣的耳中。
沈廷澜平安从牢里放出来后,笼罩在沈弼家的愁云总算都散开了,沈蕴如自是欢喜非常,他们也一个多月没见了,她实在想他想得紧,便忍不住去湉园见他了。
他对她们沈家真是居功至伟,这回得准备一份答谢礼过去,思来想去,还是亲手给他做个甜点最为合适。两人成婚在即,她亲手给未来的夫君做吃食,自然别有一番甜蜜心意在里头,还能显得她贤惠贴心。
沈蕴如打定主意,便跟家中的厨娘请教,花了几个时辰做了一款水晶糕。
沈蕴如一向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从未入过厨房,今日却是为了他洗手做羹汤,虽然做出来的水晶糕品相称不上好,但也有它别出心裁的地方。
时值夏末秋初,沈蕴如出门前又特地打扮了一番,换了一身新制的衫裙,上着樱粉色的绢画金银线对襟衫,下着银粉色钉珠镂金曳地裙,发髻上插了一支紫晶滴珠钗。眉黛青青,杏眸盈盈,肤色如雪,当真是粉色佳人,甜美无比,只是这一回,她倒没在唇上涂口脂了,因为气色甚好,却也十分莹润娇嫩。
沈蕴如提着雕漆小食盒,坐上马车去了湉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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