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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瞬间,步鸾音这位碧水宫总管一双眸子却是轻轻闪动。
流月修士卧虎藏龙,有一个绿泫还不够,居然还有宁寂这样子的奇葩。
有那么一瞬间,步鸾音也生出了一丝悔意,她不知道自己选择对不对。
但步鸾音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此刻她嗓音微利,大声说道“这碧水宫之中,也容不得人放肆。”
她语音未落,已化出了自己法器丹珠,其珠流转,化作一片赤砂,飞涌向宁寂略去。
步鸾音面色微沉,她本命法器与宁寂的甚是相似,又因宁寂是流月修士,故而令步鸾音甚是忌惮。
步鸾音既是碧水宫修士,她手中的丹珠也是一枚千挑万选的一品法器。
丹珠化成的赤砂变幻不定,可散可聚,聚时不输金属神兵,防不胜防。
在场修士都是微微一怔。
盖因为丹珠虽然叫了这么一声,却有偷袭嫌疑。宁寂上一刻注意力还在元夷身上,下一刻便被步鸾音袭击。
如此举动,步鸾音纵然可以洗自己不是故意,可终究说不过去。
别人一瞧,便瞧出步鸾音是趁人之危。
这修士界趁人之危也不打紧,毕竟大家也不是很要脸。
可是步鸾音乃是碧水宫总管,而且成名已久,她竟对一个流月修士忌惮如斯
本来区区一个流月国,自然远远不及碧水宫的。
步鸾音偷袭坠的也不是人品,而是自信。
步鸾音何尝不知晓自己此举很不体面,可不知怎的,她这个碧水宫总管居然会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心生惧意。
宁寂失了一手一足一眼,从前也是深居简出,向来没什么名声。
可对方神识流转,就像是一片看不见的大海,散发诱人的恐惧。
不,根本是宁寂诱自己出手的
意识到这一点时,步鸾音局势已危
她丹珠化开,如一片雾气。那柔铁流转,如泛起的潮水。
宁寂掌心化出的柔铁幻化成一片银辉,侵染上步鸾音丹朱化出的潮红。
步鸾音忽而发现自己已不能驾驭法器,丹朱红砂竟被寸寸吞噬。
若步鸾音之丹珠能凝结实形,只怕尚不至于如此。
可到了如今,步鸾音丹珠化潮,正坠入陷阱,给旁人以可趁之机。
一瞬间红沙被夺,众目睽睽之下,那赤色细沙缓缓在宁寂掌心凝聚。
在场修士都惊呆了,宁寂这是强夺碧水宫总管步鸾音的法器
此刻芳琼殿中,廊下铃铛被清风一吹,发出轻轻一叮。
赤瑛仙子正在给华珠喂药,温柔的照拂自己的女儿。
这时候的赤瑛仙子,就像是最普通的母亲,这样爱惜照拂自己的孩子。
在华珠的记忆之中,这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母亲是个很严厉的人,对子女管束和教导也很严酷。
现在华珠内息已经平顺了,面颊也褪去了病态潮红,身子也趋于安稳。
可如今华珠秀眉轻皱,眼中透出了急切之色。
她担心绿泫,也担心即将发生的那些冲突。
华珠吃力的,结结巴巴说道“元,元夷,性子,很倔强”
她这样说话,只说了个开头,可赤瑛仙子是个玲珑剔透的人,已经明白自己女儿的心思了。
“你是说元夷素来任性,也很自我。步总管虽奉我之命前去,可是只凭我口谕,只怕元夷难以听从。”
华珠点点头。
她固然是身躯有疾,却心思剔透,什么都瞧得清楚。
赤瑛仙子拍拍她的手掌“你放心,有那位姜师兄在,连神藏真君都要忌惮他三分。这么些小事情,也难不过那个人。”
那个人曾经是个很了不得的人。
现在他固然光芒消散,赤瑛仙子也不确定对方是否当真振作。
但他就算是消沉着,也是沉睡的龙,也不是自己那个傻儿子能对抗。
有姜玄衣相护,绿泫绝不会真的吃亏。
华珠微微有些惊讶,母亲居然如此推崇那位姜师叔。
华珠想到了父亲对姜玄衣的重礼,那些聪明人一阵品评,只说父亲怕是刻意做戏施恩。
但如今看来,这位姜师叔是实至名归,因为赤瑛仙子私底下也是如此点评。
这位姜师叔,确实是高深莫测。
赤瑛仙子“三个孩子之中,我唯独对元夷太过于心软。可如今看来,终究不行。他吃些苦头,也总有些好处。而他在碧水宫,总不会死。若他一直这副无知且自负的性情,那是迟早会死的。”
说到了这儿,赤瑛仙子甚至轻轻的叹了口气“身为母亲,总是想要救救他,哪怕让他吃一点苦。”
华珠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元夷可能是个讨人厌的混蛋,却对家人十分在意,华珠总是在意他的。
事已至此,赤瑛仙子已经知晓元夷必会吃些苦头。
当然,赤瑛仙子的用意也不仅仅于此。她还有别的盘算,最重要的盘算,就是想要看清楚自己这位碧水宫总管步鸾音的真面目。
有人会把步鸾音这次的一言一行汇报给她,让她知晓步鸾音是否刻意引导内撕。
绿泫不是水湄之女,可赤瑛仙子是个谨慎之人。她能误会这么多年,必定有一个很重要的心腹背叛了她。
当年赤瑛仙子也并不是通过臆想对绿泫产生恨意。
她自然是令心腹查探过,因而得了这个结论。
那个心腹便是步鸾音,就是如今的碧水宫总管。
想到了自己这些年对步鸾音的倚重,赤瑛仙子不觉不寒而栗。
她给女儿喂药,握着勺子的手却似轻轻的颤抖了一下,却终究没有将汤水撒出来。
步鸾音,知道得太多了
更何况这么些年来,上司跟下属之间终究会是有一丝情意。
那么这一次的试探便是赤瑛仙子给步鸾音最后的机会。
或许这一切可能是误会,毕竟这个世界上,什么事情都可能会发生。
可是,若是步鸾音继续挑拨离间,那自己也容不得她了。
至少那位姜师兄,已经可能给这位碧水宫总管一些苦头吃了吧。
此刻步鸾音的本命法宝竟已被宁寂所夺。
众目睽睽之下,那赤色的红沙不断向宁寂的手指尖流转,渐渐重聚成珠。
众人也是不免瞧得目瞪口呆。
要知晓本命法宝与普通的法宝本是不同,这其中要炼入修士一滴心头血。如此一来,法器便与修士神魂相联,更随意使唤。
碧水宫有千千万万法宝,步鸾音挑中这丹珠结了本命契,自然是瞧中这枚丹珠的威力。
可如今这么个本命契法宝居然被对战敌人所得,简直是匪夷所思。
姜玄衣漫不经心的一弹手指,唇角浮起了一抹浅浅的笑容。
宁寂总抱怨自己使唤了他,可出风头的还不是他
姜玄衣只觉得自己心肠好,简直是个活菩萨。
宁寂心里骂姜玄衣是个垃圾,指尖嫣红却是不断凝聚,化为一枚赤珠。
那丹珠落于宁寂之手,使得步鸾音面色更加难看。
步鸾音自矜身份,如今面对一个小辈,又岂肯认输
元夷更生出不忿之色,步姨乃是为自己讨场子,所以才为流月修士所趁。
步鸾音一向待他极好,对他照拂有加,更对母亲忠心耿耿。
他本不知绿泫乃是父亲在外孽种,是步鸾音悄悄告诉他。
那时步鸾音轻皱眉头,眼中满满是对赤瑛仙子的关切。
“宫主一向心高气傲,若是知晓自幼爱惜养女竟是这么个孽种,岂不是会伤心至极。”
后来元夷便当真将这个秘密藏在心头,谁也没说。
他只盼绿泫远离碧水宫,再不要回来。
元夷痛楚之中生出了一抹恨意,步总管也不过是跟自己这般,恨透了绿泫这个孽种。
如今宁寂不动声色,加以威胁,是要折辱碧水宫修士一身傲骨
是否要瞧着高高在上的碧水宫总管卑词恳求方才罢休
但元夷实在瞧错了宁寂的为人了。
宁寂是个实干家,他干的是实事,从来不搞威胁。
只见宁寂眼中光芒一吐露,一瞬间步鸾音已觉不妙,可已经来不及吐露什么言语。
步鸾音想跪也没机会。宁寂那玄铁生造的手指冷似冰雪,这手指咔擦一动,竟生生将丹珠摧毁
一瞬间步鸾音身躯巨颤,巨大的痛楚铺天盖地而来。
她素来好强,本是个爱惜颜面的人。
此刻被小辈击败,步鸾音已经觉得颜面扫地,更不愿意再露出什么怯弱之色。
但世上的事情,也不能看你想不想。步鸾音心里想的是我不想,可她那身子全然不听使唤。
那丹珠乃是步鸾音的本命法器,如今竟被宁寂随随便便毁了。
步鸾音一滴心头血炼入丹珠之中,彼此神魂相连。
如今伴随丹珠被毁,那神魂之痛顿时亦是铺天盖地的涌来,使得步鸾音再也抵受不住。
步鸾音身躯轻轻发颤,她手掌掩住了唇瓣,却忍不住呕出了大口大口的鲜血,竟似要将内脏呕出来。
步鸾音一片手掌染满了血污,身子也是再支持不住。
她身躯摇摇晃晃间,咚的跪倒在地,连最后一丝自尊也是被狠狠踩到了地下。
步鸾音在碧水宫受尽尊重,一向也是养尊处优,又几时受过这般屈辱
她不但受尽痛楚,心中的恼恨也是难以言喻。
这世间修士最要紧的自然便是自己的修行。如今她本命法器被毁,自然是修为大损。
就算这伤养好,自己修为也会损失四成
想到了这儿,步鸾音脸白如纸。
这时候碧水宫的侍从方才回过神来,赶紧伸手将步鸾音给扶助,众人心底也是浮起了惊涛骇浪。
这流月小国,今日也算是给他们开了眼里,给了太多令人震惊的东西。
有容貌绝世的修士,亦有宁寂这样子默默无名的狠物。
当然宁寂的默默无名显然是过去式。
宁寂人狠话不多,今日之举,自然能让宁寂身价倍增
区区一个流月小国,已经是给世人太多惊喜,也不免给人一种不好惹的感觉。
吃瓜路人忽而不免自省,私下传传流言也还罢了,看来人前还是不要站队太明显了。
便算绿泫当真跟碧水宫杠,这养女也未必吃亏。
碧水宫大约不会硬拼,不是不敌,是没必要去损失惨重。
但有一位流月修士却并不这么看。
唐采眉头一皱,他是个心性谨慎的人,只觉得宁寂这么胡搞并不好。
流月在凡俗虽不算小国,可在修士界却当得起一个小字。
无论如何,宁寂这么得罪碧水宫,总是不好。
小国而不知卑,分明是自取灭亡。唐采人微言轻,自然不好说些什么。故而唐采目光落在了绿泫脸上,只盼绿泫呵斥宁寂几句。
哪怕是做做样子。
然而唐采只瞧一眼,顿时就哽住了。
绿泫脸上哪里有什么为难之色她面上冷怒未消,眉宇间却是沾染了一层赞同之色。
绿泫虽没说出来,但她那意思还是很明显的,只差当众叫打得好。
绿泫完全没什么问题。
这位流月主修虽是面目俏丽,却是个战斗意识爆棚的女修。
步鸾音既有意挑衅,且先动的手,绿泫甚至觉得阿寂是逆风逆袭,干得漂亮。
唐采忽而有些无奈,阿泫到底是武者思维,当真不知权衡利弊,更不知顾全大局。
武者的脑子,是不能经营好一个国家的。
下一刻,绿泫的嗓音却在唐采耳边响起“元夷,你自持修为,欲图杀害苒公主。你恃技凌人,那是为了什么”
唐采甚至微微晕眩。
事已至此,绿泫非但没想着如何全跟碧水宫的颜面,甚至还咄咄逼人,质问元夷,一副这件事情不能这么算了的样子。
在唐采看来,元夷少主已受重伤,又还捎带一个步鸾音,这件事情也应该这么就算了。无论如何,流月修士已经讨回太多了。
可绿泫并不这么想,她觉得一码归一码。元夷跟步鸾音只是在挑战中失败,元夷本身并没有为杀人未遂付出任何代价。
那宛如凌迟之刑的痛楚令元夷险些不能保持颜面,他甚至没想到绿泫会这么说。
元夷轻轻抬头,绿泫那张冷冰冰的俏容顿时映入了眼帘之中。
他忽而觉得喘不过气来。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如今的修士界还保留一些古时候的遗风。
这种行事风格也还掺和在修士界的日常之中。
元夷想,她,她真想我死吗
现在绿泫面容冰冷,不似从前交恶,她生气时还带三分的娇嗔可爱。
说到底,元夷一直在碧水宫,从来没见过绿泫真正对敌时候模样。
这些心思涌入了元夷的脑海,使得元夷竟有些虚弱。
然后绿泫手掌扣住了渊海,古剑欣长而古拙,透出了古色斑斓。
她眼中锐光渐渐凝聚“身为修士,如果轻视人命,将别人性命视如草芥,随意欺凌。那么他一身修为,不如没有。”
在场修士面色都是有些古怪。
虽然如今圣域也讲究点公义,修士不能随意屠杀平民之类。可是话是这么说,真正管这些事的人本也不多。
寻常百姓若要日子过得安宁,也只能祈祷自己所在领域有善良一些的大修。
而一些名声好些的大修也许会经营自己的领地,却是很少去约束别人,终究是怕力有不逮。
绿泫眼底浮起了一层潮润水意,似是有些悲伤,可她显然也是下定了决心。
倒也不必杀了元夷,可元夷如此恣意谋人性命,也应该废去他一身修为。
现在她等元夷解释,如果元夷解释不能让她满意,绿泫就真能狠下下手。
这一次姜师叔就没有装柔弱阻止了。
元夷实在是太吵闹了,那张嘴也似堵不住。
那不止有碍观瞻,还让人不耐烦。
这样子的人若要让他闭嘴,就需击溃他的心理防线,就总要让他学会敬畏和服软。
一个自幼长在碧水宫的娇贵公子,自然肆无忌惮,什么话儿都能说得出口。
姜玄衣甚至可以肯定,元夷在如此威压冲击之下,心理防线必定会冲溃。
那么,绿泫的威胁必定要是真的。
若以元夷骄傲,他必是“不屑解释”。
本来是他该为之事,可元夷莫名竟觉有碍在尊严。
然而如今绿泫美艳面孔之上流淌一抹威压,散发出冷冰冰的味道,她一切是如此的认真。
元夷只觉得口干舌燥,压着自己心悸说道“你做过什么,分明知晓。阿姊身子不好,需纪衡医治。你偏生将纪衡打伤,使得阿姊伤重,险些,险些”
说到了这儿,元夷闭上了眼睛。
他双手握紧,手掌轻轻的发抖。
不错,这些本便是他要跟绿泫说的。他怒气冲冲而来,不就是想要质问绿泫为何这般狼心狗肺,伤害华珠
华珠待她那样子好,哪怕绿泫是个养女。
可现在他却分不清自己说这个,是当真在质问,还是在绿泫这个养女跟前怯了,所以解释自己为什么这么做。
他毕竟一直养尊处优,更未曾经历生死关头。
如今自己身子遭受剧痛,又被平日娇美可人的阿泫冷冰冰凝视,这一切都将元夷击溃。
绿泫吹过她修行的岁月,原来那些竟也不是说说。元夷从前只把这些当故事听,比如绿泫曾经挑战元邪君三次。
那些生死关头的战斗,也不过是少女娇颜上一抹浅浅笑容。
再重的伤都可痊愈,就如绿泫如今犹自水润如玉的手掌。
若这些只不过是娓娓道来的故事,那好似确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元夷听了,仿佛觉得自己也可以。
可如今在绿泫凝视的冷眸跟前,元夷方才察觉自己差了那么远。
他那些羞辱言语绿泫从不在意,因为她只觉得可笑。
直到他说完这些话,绿泫冰冷面色终于松动,添了几许担切。
“阿姊现在如何了”
她也不介意元夷对自己的误会,因为那些根本不过是毫无根据的污蔑之词。
绿泫只担心华珠当真有什么伤损。
这时候一道沉稳且具有威仪的男子嗓音响起“华珠已受医治,已经安然无恙。”
伴随这道身影,一道英朗男子身影掠至现场,赫然正是神藏真君
神藏真君容貌英俊,极富威仪。他又是既讲排场的,出行必定是会前呼后拥,被诸多高手簇拥,极有声势。
这么一道身影掠至,在场许多人都悄悄松了一口气,如吃了一颗定心丸。
元夷忽而心头一松,这才发现自己透了一身冷汗,后背生凉。
原来自己竟然是如此畏惧。
元夷当然知晓修士界的残忍,可他只是观赏过这些。他是神藏真君跟赤瑛仙子的孩子,所以总是站在高处欣赏,自然有一种莫可名状的优越感。
那么这个世界的真实,元夷仿佛才第一次认识到。
他忽而意识到,绿泫从没有将自己当作真正对手。
听到了神藏真君答复,绿泫面上神色稍稍缓和。
可与此同时,步鸾音这位碧水宫总管却在一旁厉声道“还盼神君为华珠少主讨回公道。她人在碧水宫中,竟险些伤重不治。”
步鸾音衣襟之上沾染了斑斑血污,观之颇为凄厉,她脸颊上也透出了不忿之色。
一个人的本命法宝若是被旁人破之,那么这个人自然怎么都欢喜不起来。
神藏真君目光扫过步鸾音,步鸾音身躯竟似微微一颤。
面对这些污蔑,绿泫反倒并不怎么在意。
神藏真君“阿泫,为父自然不会偏听一方之词,因此不信你。”
绿泫脆生生说道“请令主明鉴,如今纪神医在此,可当众问他。他若是有伤,是否是我之所为。”
阮珠暗暗咬牙,绿泫这么说话,也是将事情想得浅了。
事已至此,纪衡也没什么退路了。
这位纪神医若此刻反口,无非是打了他自己的脸,更要为这场冲突负责。
而此时此刻,碧水宫的元夷少主身受重伤,总管步鸾音已是半废之躯,更惊动了赤瑛仙子与神藏真君。
到了这关节口,纪衡不去祸水东引,难道还承认是自己语焉不详
阮珠狠狠的扯着手帕,她深谙人性,那么纪衡的选择自然也是呼之欲出。
现在绿泫这么自信,下一刻这位流月主修自信的面孔上就会生出不可置信的裂痕。
原本阮珠都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来,此刻忽而觉得稳住能赢。
然而绿泫如此质问,空气之中却是静了静。
一时之间,纪衡竟没回答。
阮珠微微错愕,她不觉抬起头,妙目向纪衡望去。
纪衡面若死灰,他衣冠楚楚,此刻却好似收到了极大的打击,此刻身躯瑟瑟发抖,透出了一股极落魄的恐惧之色。
阮珠与他相熟,可却从来没见到纪衡这么一副模样。
阮珠这心里顿时咯噔一声,心中隐隐不安。
便算纪衡心生犹豫,可怎么会是这么一副模样
可阮珠也不知道为什么。
元夷等得不耐烦了,只盼正义能够声张,他厉声“纪医修,你怕什么令主在此,他是奉神之人,你也无需介意区区流月修士的要挟。有人看似单纯,可是却是使尽手段”
可他那么说话,纪衡仿佛都没听到。
阮珠心忖元夷不过是个蠢物,本不能指望他。那么阮珠以前攒下的把柄也是有效了。
她纤步轻移,缓缓上前,娇声软语“纪仙师,这其中可是有什么误会姜师叔是个精通医术之人,他在一边提点,流月主修又怎么会如此糊涂,怎会知道什么不该做。”
精通医术纪衡身躯轻轻一颤。
阮珠自以为得计,缓缓将自己观察娓娓道来“就如姜师叔随身针囊,竟与你一模一样。想来,也是技出同源。料想他如纪仙师一样,是品行高洁之人。”
她自知这些话有些露骨,自己那父亲定能窥出端倪,可也顾不得了。因为绿泫得存在就好似一根尖刺,刺入自己的心中,她已经无法容忍。
纪衡品行未必高洁,行事偏激却是毋庸置疑。
他更将这一身医术视为独一无二之物,哪里能容旁人沾染那时自己不过提一提针囊,纪衡反应就是极大。
不过,这也难怪。
若非纪衡有一手独一无二的医术,他凭什么这般做作,而且周围之人还那般捧着他。
这些话必能触及纪衡的逆鳞,令纪衡生出了强烈的竞争意识。
纪衡若为了保持自己独一无二的医修地位,就该抓住这个机会,趁机将那位姜师叔踩到谷底。
那么如此一来,这些荣耀永远属于他,旁人一定是夺不走。
然而阮珠却不知自己是火上浇油,实属反向助攻。
此刻纪衡已经处于崩溃边沿,他以最大的自制力控制住自己,以此维持脆弱的自制,使他不被恐惧所控制。
眼前这张面孔当真是侵入梦中的心魔,使得纪衡浑身发颤。
这位纪仙师发疯似寻觅许多年,却是一无所获,故而他告诉自己那不过是梦。那一身修为仿佛真的是自己专研而得,而与旁人无关。
可现在这个梦已经醒了,梦中那张如鬼如魅得面孔又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
仿佛自己如今得到一切,都会化作烟云水汽,荡然无存。
这实属精神烙印,刻入了纪衡灵魂深处。
如此冲击,也是世间任何修士都无法支持的。
而到了如今,纪衡之所以尚能苦苦支持,也无非是他对世间荣华富贵的贪恋。
也许只是面容相似,对方并不是当年那个男子。
然而纪衡大汗淋漓,狼狈不堪之际,不明就里的阮珠却在补刀。
纪仙师,你的针囊跟姜师叔真的好相似哦
这女修茶里茶气,挑拨离间,智商高些都能品出味儿来。
但她说的显然是真的
那阮珠就扔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竟把苦苦支撑的纪衡给搞崩溃了。
他本来便聚集了在场之人全部的注意力,如今众目睽睽之下,纪衡膝盖一软,咚的跪倒在地,面色甚怪
阮珠都快要裂开了
小白花内心生草
阮珠本来是对纪衡具有很大的期望,谁想这货完全不靠谱,骨头也是软的。现在纪衡居然做出这等奇异古怪之事,更是让在场修士吃惊得下巴都快要掉下来。
怎么说纪衡也是名声在外,在场之人就算没跟纪神医相处,大约也知晓纪衡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纪衡心高气傲,脾气古怪,稍不顺他之意,他便会脾气发作,难侍候得不得了。
谁都知道,纪衡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
可现在纪衡跪倒在地,像土狗一样浑身瑟瑟发抖,不但毫无尊严,而且仪态尽失,简直不能看。
阿这这便是心高气傲,脾气怪诞
有人内心就暗戳戳吐槽,啊简直有毒,片刻间已跪了两个了,还有一个摇摇欲坠苦苦支撑的元夷少主。
阮珠便算是有千般手段,此刻那劲儿也是使不出来,什么话都堵在喉头。
不过绿泫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绿泫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此刻绿泫还大义凛然的厉声谴责“纪仙师,你为什么如此任性。正因为流月国有医术高明的修士医好宁寂,你却同行相嫉,偏偏不喜欢。如今你语焉不详,引人如此误会,害得发生冲突,甚至险些害的别人殒命。现在这里,你不觉得惭愧吗”
绿泫当然觉得纪衡应该惭愧和害怕。
别说她这么一说,旁人竟觉得有些道理。
这么一说,好似也说得通。纪衡本来气量狭小,可能故意刻薄几句,私底下给绿泫下绊子。没想到这位元夷少主是个真性情的人,真搞成这种惨烈的场面。
如今碧水宫一位少主,一位总管,都是趴下了。
谁能想得到这桩冲突搞得如此惨烈,甚至惊动了神藏真君。
那纪衡自然是惧了,这么怕起来就在一边瑟瑟发抖。
有些人眼里就透出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的意思。
阮珠极愤怒,绿泫瞎带什么节奏
绿泫那些冠冕堂皇的言辞明明好好笑,而且也太天真,本来按照人性丑陋的发展足以击碎绿泫脸上的自以为是。
但事实是没有。
这个世界简直不是正常的世界,而好像是以绿泫为中心的世界。
所以绿泫意志之所在,纪衡完全就扭曲了人设,竟真的跪倒在地不予反驳。
怎么回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阮珠只觉得自己世界观被击了个粉碎,可偏生想不出为什么。
事实就是纪衡确实跪在地上一副不愿意起来的样子,等着被人搞。
现在绿泫在给纪衡泼脏水,好吧,这也不算是泼脏水,这本是事实。但谁做了坏事情还会真的老实承认
关键是绿泫根本没什么证据,那也不能绿泫一开口,纪衡就浑身抽搐不反驳了。
若绿泫使出了种种手段破局,阮珠虽仍也不甘,但是逻辑也能把她说服。
现在阮珠只觉得打脸,而且她怎么也不能服气。
阮珠感觉自己身子也要像纪衡一样抽抽了。
这个世界的强运都在绿泫身上吗
但绿泫却没发觉自己的好运气,此时此刻,绿泫只觉得愤怒。
她还不忘维护姜玄衣“你若嫉妒姜师叔,觉得姜师叔医好你待价而沽的病人,同行相轻,有意将他抹去。那么无论有多少人维护纪神医,无论多少人阻饶,我一定会将你诛杀。我说这些,都是认真的”
绿泫只觉得自己深深懂得人性的黑暗。当她说这些话时,她面颊浮起了一层锋锐的气势,谁都能感觉得到她说的是真的。。
在场修士瞧见今日流月修士所作所为,心里也是为之一悸。绿泫当着神藏真君都能这么硬杠,谁都不会怀疑绿泫的决心。
就连阮珠,也是第一次看到绿泫这种杀气腾腾的样子,心里忽而一悸。
眼前的女修,也已经不是那个在她娇软恳求下笨拙无措的样子。因为绿泫从来没有将她当作敌人,也没有凶狠的威胁她。
姜玄衣微笑脸阿泫真可爱。
纪衡汗流如浆,竟似什么都没有听到,全然沉溺于一片恐惧之中。
而神藏真君目光却落在了姜玄衣身上。
可能旁人会忽略他这位师兄,但神藏真君不会。这一切看似顺理成章的发生,可世上本有一种人善于布局,于一片绵密狠辣间推动河水的流转。
神藏真君并不怀疑姜玄衣的能力。
甚至姜玄衣将这份本事用在流月国,也不过是牛刀小试,根本算不得什么。
以姜玄衣之手段,此刻纪衡这副模样,竟是丝毫不足为奇。
神藏真君也不觉想起当年自己初遇姜玄衣时的事。
神藏真君技出阴山,后又去无意门修行十载。
一个散修,能在十四岁这个年龄被无意门这样的大宗门看中,那也实属天赋出众,故而吸引贵人襄助。彼时他的妻子陈芳瑛也在无意门进修,这位厉害的妻子也给少年人的事业带来了强大的帮助。
卓云藏天赋是有,称一声天才也是担得起。
可是,他初出茅庐,遇到的却是姜玄衣。
那时候姜玄衣只是随意嗅着花,应付他的挑战。他手指遥遥一动,然后卓云藏眉心就中了一记,立马就输掉。
那甚至算不得一招,至多不过算是半招。
如此轻而易举便输,何尝不是一个少年郎内心永生不灭的阴影。
如今他已经不用卓云藏这个俗世姓名,仿佛也能将这份心理阴影这般扔了去。
神藏真君自然是大权在握,贵不可言,自然与过去不可同日而语。
神藏真君甚至不耐的搓了一下扳指,心忖自己为何竟又想起了这些
那些无聊之事,已经染上了往昔尘埃,早便腻味透顶,已无需再品。
元夷默默站在一旁,心里只觉得说不出的讽刺。
这大约便是登堂入室。
流月修士如此强势,纪衡不过是个医修,自然绝不敢掠其锋锐。
一个养女算计阿姊,又驱使下属打伤自己。如今绿泫还装天真,人前满口正义,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一时之间,元夷也是心灰意冷了。
他内心讽刺一笑,忽而觉得自己成熟了不少。
若换做从前,只怕自己早就嚷嚷起来,道出绿泫的虚伪。可现在,他只能隐忍所有的委屈。
但只有元夷觉得自己在隐忍。
此刻绿泫脆生生的嗓音响起“若此事只是个误会,就算元夷少主举剑要杀我,我也可以原谅他。一个人为了亲人,一时失控,也是情有可原。可就算是误会,为何元夷少主竟然要对苒公主下手”
为什么,还用问为什么
谁都瞧得出来,元夷是故意拿谢苒出气,以谢苒之命,落绿泫颜面。
绿泫当然也知道为什么。
所以绿泫这么问不是求知欲,而是一位流月主修的质问。
元夷猛然抬起头,不可思议的看着绿泫。
他没想到绿泫居然为这么一桩小事不依不饶。
方才他放弃跟绿泫计较,都已经觉得委屈,觉得自己对不住华珠姊姊。可现在,绿泫居然在神藏真君跟前堂而皇之继续跟自己过不去。
绿泫居然是这么一位心胸狭窄之辈。
但绿泫并不觉得自己心胸狭窄,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语出真心。
修士的思想也分很多流派,绿泫就属于不妄杀思想的支持者。
元夷简直要气晕了头,他生生发出一声不屑冷笑当然绿泫也不觉得有什么可笑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要吃人52瓶;茶叶末、托腮的观众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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