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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朝按住自己立起的汗毛，觉得在场衙役都丢了开封府的脸面，他讷讷道“是小人等太过大意。”
“大意”李晔好笑的摇摇头，悠悠道“你们啊，倘若一早就发现，反而不是好事。”
这水中异类不同寻常，连他都无法从河水中找到蛛丝马迹。假若在他赶来之前这异类还在暗中窥视，王朝等又发现了，怕他来的时候，只能给这些衙役收尸。
不过这里到底有甚么特别的地方，赵宵要把家搬到这儿来，这异类也要在此出没，甚至伏击包拯一行。它们是冲着包拯来的，还是一直藏在此地，恰巧遇到包拯若是恰巧遇到包拯，又为何要伏击。若是冲着包拯来的，它们又是怎么知道包拯会来这儿的
李晔想到这一点，就问王朝，“你们与那异类争斗的时候，那异类可有神智”
王朝怔愣后道“您是想问那异类可与那作乱汴京的女鬼一般能通人言”
“不错。”
王朝认真回忆片刻，肯定的道“当是没有。小人等于它们争斗，它们招式毫无章法，只知凭借那双利爪行事，且小人等砍上去的时候，总觉得它们身上硬邦邦的，会有金铁之声传出。不过不似之前遇到的鬼物，刀剑不伤。这异类，小人等砍伤了好几个。”
王朝令几个衙役解下腰间制式的长刀，抽出来给李晔看。
“您瞧，他们的刀，砍中几个后中间就出了断纹，只怕稍微用力就会断成两截。小人这把刀，是展护卫昔年去江南时找他一个锻刀的好友给小人兄弟四个打制的，比朝廷发的刀要好些，因此还能熬得住，只是崩出几个小口子。”
李晔目光落在那刀上，定睛一看果然如王朝所言，这些刀，即使周围依然寒光凛凛，锋利的能映出人的脸，但边缘都残损了。其中两个衙役的更是自中间断开纹路，李晔拿起来不过轻轻一弹，那刀连嗡声都不曾发出，就掉在地上碎成两段。
“你这刀确实不错。不过他们的刀么”
李晔能看出来这些刀是与硬物撞击后才会折损的如此厉害。然而王朝的刀，也不是甚么神兵利器，只是锻打方式更出色，冶铁技术只能算现下技术的中上水平。想想也知道，民间最好的匠人其实都集中在朝廷的匠作局。这里是有武侠，又不是仙侠能炼器。民间打铁的，打农具打锅可以，能打造刀剑的真是凤毛麟角。加上盐铁官卖，这些人就是想练手艺都没得原材料。
何况展昭名声赫赫，又是南侠又是御猫又如何说起来，展昭还是个丘八，能在汴京有几分脸面，是因为的包拯在背后给他撑腰，内心里，文官贵人们，谁又真正看得起一个出声江湖的丘八呢
所以展昭能结识的人，能送的刀剑，也就那么回事儿罢。
可如果王朝的刀并不比衙役们的刀好很多，王朝武力值还大大超出衙役们，那为何王朝的刀反而保存的更好呢
呵呵，那就要问问管刀剑军械的那批文官们了。衙役们，下九流的人物，又不是世家名门公子，随便给两把防防身就行，配用那么好的东西么省下的银子，自然是给咱们这清贵出身的文官们补补身子，多增加点私房
甚么，贪腐被抓没关系，在大宋，文官只要不谋逆，都是死不了的，最严重也就是罢官去职，这已经是大宋对文官最严重的处罚。毕竟刑不上大夫。
以前李晔自己整天琢磨着想当文官，也就是因为文官在大宋的待遇真的太好了，自然潜意识里对大宋的重文轻武已到变态这一步，李晔心中其实颇为看不上，甚至很有意见。可他又没法子改变，只好打算混进去享受一把。现下既然身份不同，屁股决定脑袋，李晔再看到这等文官胡作非为的事情，登时怒火燃烧。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些事的事儿，他暗暗将此事记在心中，打算抽个时间先要打压打压文官们的气焰。否则这帮儒门子弟，连续经过几朝都是他们的天下，眼中只有自己一家之言，他要想三千大道同时兴盛，怕是很困难。
李晔拿定主意，见衙役们个个干校着不说话，转移话题道“你们可问过赵宵为何搬到此处”
见他不再提刀的事儿，人人都松了一口气，一个衙役赶紧道“没有包大人下令，小人等不敢轻举妄动。”
的确，赵宵再落魄，还是宗室赵普之后。
李晔唔了一声，左右看看忽然觉得这地方实在有点眼熟。直到听见几声骡马撒欢的鸣叫，他才想起来为何眼熟了。
他幼时，曾来过此处。
那还是他被亲爹抱去讨好曹氏，想把他从宋小娘那儿记到曹氏名下的时候。曹氏一心想生亲生骨肉，看他这个得宠的庶子简直犹如肉中刺眼中钉。偏生亲爹脑残，还觉得曹氏身子弱，抱去个孩子不用曹氏生了，曹氏一定会很喜欢。结果有一天曹氏得知傻爹随官家去行猎后，就让人把他抱出来玩耍，想要趁机将他丢掉。
没人敢听曹氏的话真丢了他。当时宋嬷嬷听说宋小娘娘家有人生了重病，眼珠子一转，就让人把他抱到宋家去一趟，说他到底是宋家的外孙，如今亲外婆生了重病，曹氏体恤，就让他带几贯钱回去探望探望。
他自然明白宋嬷嬷的意思。一来这可以提醒别人，他再得宠爱，生母也是个官奴出身，宋家还住在牛马市，是下等流民出身，在汴京连个户籍都不曾有的。而且还可以显示曹氏的仁心。再来么，宋家住的地方人员混杂，只派一个奴仆抱着他去，万一人丢了，那也是他的命数，曹氏从始至终只是好心罢了。
不过彼时宋家确实需要钱，他就顺水推舟走了一趟。只可惜还没走到宋家，就被阿翁知道给拦回去了。然后曹氏被罚禁足三月，宋嬷嬷被打了十板子，至于抱他的那个奴仆，更是生死不知。从那以后，曹氏更恨他了。
这里，是宋家附近。
当年那事情之后，阿爹每月都让人送五贯钱给宋家，却不许宋家人上门，连宋小娘都不能和娘家再联系。
事情发生在这附近，加上之前汴京闹了那么久，宋家可还安好
李晔想到魏国大长公主允诺的说要把宋家人接走妥善安置，按了按额角，随手指了个衙役道“你去瞧瞧鱼头巷尾里的宋家可还安好。”
那衙役啊了一声道“您是说挨着牛马市的鱼头巷宋家么”
李晔神色微动，“你认识”
“认识啊，包大人昨儿来让咱们去打听过呢，说起来离这儿确实不远，只有半柱香的脚程。”那衙役没有注意到王朝拼命使眼色，大声道“公孙大人亲自带着小人几个来打听的。不过宋家没甚么异常，都好得很。”
“哦”李晔意味深长的看了垂着头的王朝一眼，甚么也没说，只是神色淡淡的点点头，“既如此，那就先去会会宣果校尉家人。”
那衙役还觉得奇怪呢，明明在说宋家，怎么又扯到赵宵了，这宋家，莫非跟案子没关系
王朝瞪了几眼，见对方只知傻乎乎的笑，丧气的跟在李晔后头。
李晔见他跟上来，示意他上去敲门。
这时候的王朝心里七上八下，哪里还敢再问，听话的上去敲门。一连敲了快一刻钟，都无人来开门。
“李五公子，这里头静悄悄的，是否没人”
说起来要是有人的话，之前他们在外头与那异类斗的那么厉害，也该出来瞧瞧罢，离的又不远。
李晔玩味的看了看门上那锈迹斑斑的两个铜扣，笑道“他们不开门，未必是无人，也可能是受制于鬼物开不了门。”
王朝和其它衙役当即吓了一跳，“您，您说里头有鬼”
“极有可能。”李晔神色肃然，自袖中掏出一张火符直接扔到门上，顿时那枯朽的门板就燃起了大火。
“为了赵家人好，我们今日只有唐突一些。”李晔满脸关切，见那大门三两息就被烧成木炭，他走上去用剑柄轻轻一戳，大门就倒在地上四分五裂。
眼见李晔坦然而入，王朝等人也忙跟在后头，唯恐哪个离李晔远了些就会被吃掉。
等走进去，众人才发现这建在贫民陋巷里的院子别有洞天，外头看起来就是一般的民居，里头其实不单有四个套院，还有一个小花园，不能跟内城御街附近的达官贵人宅院相比，但也算是顶顶的好宅子了。要知道汴京许多做官的，还赁着宅子住呢。没法子，汴京城小，人却很多，足有过百万人口。汴京地价因此贵的出奇，许多四品官员，得不到赐宅的，只好租房。一是买不起，再一个，大宋当文官虽然很爽，风险低回报大，但流动性特别强。有些当官可能在汴京就只有那么几年的时间，后来就出任地方了，买一座宅子，实在不划算。
李晔左右看看，见这宅子明显许多地方都被重新修葺过，不由笑道“果然是赵公之后，颇有些家底。”
瞧这前面小花园墙角摆着的牧童吹笛大水瓮，还是前朝官窑烧制的，市价要三百贯。人家就随便的摆在花园里种水莲。没池塘怎么了，劳资有古董水瓮
可惜啊，这水瓮里养的东西，却不怎么好。
李晔看着在两株碗莲边游的正欢畅的两条金鲤，探手入水中抚摸了几下它们熠熠发光的鳞片，眼底更幽深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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