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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起灵就这样住进了阿蝉的院子,训练的时候再去到师父那儿,所幸离得不远,张起灵的步子也大,每每走过去也只需要花一刻钟。
闲暇的时候,师父也会带上张海客来阿蝉这儿喝上一杯茶。
阿蝉每年秋日时都集下那桂花,在太阳大好的时候晒干,罐装起来,加进任何一种茶里泡都香的很。辞镜也会用这些桂花做上几种小糕点,这时候阿蝉的院子里就又充满了桂花的香味,就像是回到了秋天。
张海客是张起灵刚到张家的那两年认识的。
阿蝉将张起灵放在师父院子里训练,就是怕张家那些眼高手低还不懂事的小辈去找张起灵的麻烦,可还是有几个胆子大的偷偷爬进了师父的院子,朝张起灵丢石子儿。
张起灵也不知道躲,在那儿呆呆站着,被石子儿砸的头破血流。
张海客就是在这时候路过的,他把那些趴在围墙上丢石子儿的小孩都拽了下来,狠狠痛扁了一顿。
最后结果当然是张海客和那一众小孩一起领了罚,可他昂着头,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冲那群小孩扬了扬拳头,童声朗朗地发出威胁“我最讨厌这些仗势欺人的人了,以后我看到一次打你们一次,哼”
那群小孩也是头破血流,在那儿哇哇大哭。
阿蝉觉得张海客这小孩挺有意思的。
他看起来比张起灵大了两三岁,阿蝉就说,师父训练一个不少,两个不多,手一挥就把张海客也送去了师父院子。
阿蝉心里想,有个同伴的话,这训练的日子大概不会那么难熬吧。
张海客是一个还算开朗的人,与张起灵相处了几年以后,好消息是没有变的和张起灵一样沉默寡言,坏消息是也没有让张起灵变得活泼开朗一些。
有时候阿蝉就会想,人果然是只会按照自己应该生长的方向生长的,那些心里有个目标的人,不会因为身处环境的不同就被影响。
他们直直地走自己的路,在不同的道路上成为更优秀的人,直至顶峰相见。
张起灵完全地养好身子,是夏末的事了。
这期间阿蝉想劝张起灵暂停训练的的话就一直憋在嘴里,一句也说不出口。
师父又带着张海客过来喝茶,阿蝉的院子不大,一时间人多起来竟然显的有些拥挤。
阿蝉泡茶的手法是好看的,不管是她倒水,还是温茶具,或者是打开茶叶罐子置茶的时候,她的那一双手一点儿也不像是盗墓人的手。
她的十只手指都涂了鲜红的蔻丹,指甲不长,指节白而纤细。
师父叹了一口气“他长得和你师兄真是,越来越像了啊。”
阿蝉泡茶的动作微微一顿,只一会儿就当没有发生过一般继续,点了点头应他“嗯,是有些相似。”
张起灵抬眼看了看阿蝉,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只是抿着唇又低了下去。
他一直是这样沉默的人,很多话他只是想一想,到嘴边时却又说不出口,心里只是想着多年前接他回来的那人也说了那么一句
“你长得很像我一个故人。”
胸口是闷的,张起灵垂眸不语。
茶泡好了,一人一杯,放在面前。
阿蝉却忽然起身,“海客,你随我出来,我有话要问你。”
张海客刚端起茶,闻言只能又放下。
秋千架下。
“泗州古城到底是怎么回事阿起回来的时候带一身的伤,那伤倒像是人为的,你与我说说那蝎子墓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阿蝉的语气是轻柔的,像是在打着商量,一字一句里确实不容置喙的肯定。
张海客挠了挠脸侧,心中丈量了一下被张起灵冷暴力和被夫人冷暴力的两种情况下哪个会难受一些,想了半天只觉得两个结果都是他无法承担的,扯出一个尴尬的笑来,却没有回答。
阿蝉也笑了,不带什么温度的眼神凝在张海客身上。
张海客打了个寒颤,支支吾吾地说了。
“那蝎子墓里,尸虫多得很,比我们之前去的任何墓都还要多。那些人也都不是什么好人,死到临头的时候胆子都大了起来,看到族长的血能避尸虫,就威胁着族长要族长放血,当他们的血罐子。说到底还是他们不知道站在面前的这人就是族长张起灵啊。你也知道的,族长这人就是看起来凶了点,其实心软得很。”
说到这儿的张海客转头看了看屋子,他这个角度并看不到张起灵,就又转了回来继续说,
“族长就真的给他们放了不少血,可邪的东西还在里边呢。那主墓室中间放了口硕大的石棺,四周的红线七上八下地扯了好几排,全挂着六角的青铜铃铛。不知道谁粗心碰到了铃铛,那铃铛就连带着响起来,震耳欲聋地响,我的脑袋都震得生疼。”
阿蝉没有插话,就一直静静地听着张海客讲述那些她不曾参与的险恶,面上带着一点儿心疼,也有一点儿难以言喻的狠厉。
张海客哪里见过夫人这副表情,短暂地呆愣了一会儿才接上刚刚的话,
“之后的事我也记不太清了,回过神来那些人就都死了,我被绑成了个粽子,族长在我面前坐着,手里拿的就是那个青铜铃铛。据族长说,这些铃铛有致幻性,那些人包括我,都开始互相残杀。族长没法才把我绑了丢在角落,那要找的铃铛就在中间的石棺里,族长取了过来我就清醒了。”
张海客说完了,阿蝉很久都接不上话,张海客就在那儿陪阿蝉站了一会。
好一会儿,阿蝉才说“你先回去吧,海客。”
阿蝉的声音还是轻柔的,不如说,她的声音一直是轻柔的,带着江南小镇的烟雨气息。
阿蝉自己在外面又站了好一会儿才回去,她心里只是觉得难过,难过张起灵经历这些的时候她竟然不在他的身边。
她其实也有想过张起灵在墓里经历了什么,可在她的想象里,张起灵不过是自己割破了自己的手应付一时之需,她甚至想好了要怎么告诉张起灵,要保护好自己,麒麟血并不是永远的底牌。
可从张海客口中说出来的故事却那么现实和黑暗,她的那些劝解一时间显的有些可笑。
阿蝉盯着那逐渐由青转紫的葡萄,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难过。
阿蝉进去的时候,茶已经凉了很久了。
师父朝阿蝉笑了笑就起身,带着张海客准备回去,“我想你们应该有不少的话要说,我们就不在这儿给你添堵,改日再来喝你的茶。”
师父走后阿蝉也不知如何向张起灵开口,她坐在张起灵身边,轻轻地叹了口气。
张起灵马上就抬头看她了,那双墨一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阿起,”话一出口,阿蝉就觉得自己的喉咙是干涩的,她随手倒了一杯冷茶就囫囵吞了下去,“很多事你不需要瞒着我的,你说与我听,我自会为你出头,不需要你一人扛着。”
张起灵垂着头,他的额发有些长了,盖住他的眼睛。
她又说“我是你的阿姐,我会照顾你的。只要我在一天,就照顾你一天。”
张起灵还是没有说话,阿蝉也习惯了他的少言寡语,自顾自地就自己又往下说“你不会是一个人,阿姐在这里呢。阿姐知道以前你都是一个人的,以后不是啦,阿姐会把你从黑暗里拉出来,不会再丢下你了。
以前那些事过去就过去了,以后还有很多很多年,阿姐陪你一起走。
好不好”
说完这些话,阿蝉才恍然间发觉,张起灵如今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少年罢了,他六岁来张家,如今是第七年,满打满算他也才十三岁。
他人生的前半段像是活在了深渊里,在那遥远的西藏,打一出生就没有见过父母,在不知名的寺庙里被喇嘛养大。那喇嘛应该是对他不好的,阿蝉想起初见他的时候,又瘦又小,脸颊被高原的太阳晒得发红。
来了张家后,他又活的有多好呢。阿蝉是知道那些训练的,这七年里阿蝉去看他的次数屈指而数,阿蝉也不知道,在那一个个因为伤痛无法入眠的晚上,他有没有哭呢。
在被那些人当成血罐子的时候,他有没有觉得委屈呢。
张起灵抬起头来,眼睛里好像落了一颗星星,他微微勾了一下唇角,慢慢地应着阿蝉“嗯。”
这好像是阿蝉第一次看见他笑。
阿蝉的眼睛发酸,眼前漫起来了雾气,她只记得自己好久没有流过眼泪了,狼狈地转过头去,悄悄地擦掉了那眼眶里聚集起来的一点点湿润。
阿蝉的心跳在耳边乍响。
咚咚咚
那么有力地在跳动着,阿蝉却觉得闷,像是一锅煮开的粥,胡乱地把所有心绪都搅在一起。
她是对不起师兄的,也对不起阿起。阿蝉这么想,她把头扭了回来,像师兄常对自己做的那样,起身摸了摸张起灵的头。
张起灵的头发有些长了,摸起来是柔软的。
他看向阿蝉的目光也是柔软的,阿蝉眨眨眼,露出一个同样柔软的笑来。
她这几年来第一次那么清晰地认识到,眼前的少年不是师兄,他是他自己。
他是张起灵,是张家的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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