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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蝉从未想过,自己再来长沙城,竟是因为丫头的死讯。
临近年关了,天气逐渐冷了起来,阿蝉紧了紧身上的小袄,朝张启山挥了挥手。
张启山的面色凝重,“夫人,您来了。”
阿蝉这次来并未带什么行李,虽然是一收到消息便放下了手上的事,可从张家到长沙城也耗了几日路程,应当是赶不上丫头葬礼,所以阿蝉也并没有想多呆。
“佛爷,咱们边走边说吧”阿蝉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轻叹了口气。
“我怕是不方便与你一起去二月红那儿。”张启山虽是这么说着,也还是侧了身,领着阿蝉往出口走去。
张副官在车边等着,见着张启山和阿蝉,立马迎了上来。
“佛爷,夫人。”张日山躬了躬身子,又跟着他们的步子一起往前走,先他们一步到了车边,打开车门,“是回宅子,还是去二爷哪儿”
阿蝉看出了张启山的纠结,“回宅子吧。二爷那儿我随时可以去。”
张日山应了声是,上了驾驶座。
阿蝉敏锐地察觉到,张启山和二月红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可这会儿张启山不说,她也没有这种探究的想法,左右这两人相识多年,若是出了点什么矛盾也不是自己能调节的。
景色倒退着,阿蝉支着下巴往窗外瞧。
也不知道阿起这会儿在做什么,或许是正出发要去放野吧。
阿蝉与张起灵总是处在分别,算下来一年的时间里他们待在一起的时间并不算多。有时是张起灵外出放野,有时是阿蝉来长沙城,或者是去别的什么地方。
他们之间总是聚少离多的。
也是因着这点原因,阿蝉和张起灵都在院子里时候总是显得无时无刻都在一起似的。阿蝉泡茶的时候,张起灵就在一旁看着,他不总是会喝上一杯,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
阿蝉处理事务的时候,他也是在旁边坐着,时不时帮阿蝉拿一拿不在手边的东西,或者是给她送上一叠辞镜做的小糕点。
阿蝉闲下来的时候,她就总是坐在那葡萄架下的秋千里。张起灵就倚在那葡萄架上,安静地看着阿蝉,起风便为她披上一条毯子。
饭后他们总是会一起出门散散步,看夕阳把云朵晕成艳丽的粉,倦鸟啼叫着往远处飞去。
张起灵与阿蝉之间总是话很少。阿蝉想,阿起本身便是话少的性子,不如自己便多说点吧,时常能聊聊天想来也是好的。
想着事情时间便过得飞快,再回过神来便是张启山告诉她已经到了宅子。
张启山帮阿蝉开了车门,她刚一下车就瞧见了尹新月朝她走来,边走还边说“夫人怎么穿这么少,别来一趟长沙就生病了。”
阿蝉笑了笑,“我的身体倒也没有这么差,好歹是从小训练着长大的,或许比你还强健些。”
尹新月走上前挽住了阿蝉的手,肌肤相触之间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手这么冷还说这大话,快点进屋去暖暖身子。”
阿蝉本想解释自己体质便是如此,想了想还是作罢,任由尹新月挽着自己进了屋子。
有些事儿不如是不解释来得轻松,何苦给别人去徒增些烦恼,自己知道也就罢了。
尹新月竟是一点招呼也没对张启山打。
张启山咬着牙笑了笑,也跟着两人身后进了屋子。
屋内果然是暖和了不少,阿蝉盯着茶杯中微微荡着的茶汤,问张启山“你与二月红发生了什么”
张启山愣了一愣,“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夫人。”
阿蝉没应,端着茶杯浅浅喝了一口,等着张启山往下说去。
“二爷向我求药,我没给。”张启山声音很轻,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事。就和今日吃了一碗面,或者是花园里少了几朵花一般,让人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阿蝉动作一顿。
她与张启山认识也并不是一年半载,她对张启山这人的品性虽然称不上是了如指掌,但肯定也是知晓几分。以他和二月红的交情,那药就算是在天上,他也会帮二月红把药摘下来。
“药是假的”思来想去,阿蝉也就得出这么一个合理的猜测来。
张启山笑了笑,也喝了口茶才接着往下说“是,药是假的,不过除了这个也还有另一层原因。夫人不妨猜猜看。”
阿蝉也懒得与他卖这个关子,直截了当地便说“我倒没这洞察人心的本事,佛爷,你直说了吧。”
“丫头让我别给。”张启山放下茶杯,杯底与杯垫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她害怕自己死后,二月红就没了活下去的念头。”
阿蝉沉默很久,在张启山以为她不再接话的时候,她才缓缓说道“恨一个人,也是活下去的念头。”
张启山从阿蝉这话里听出了点她对于过去的缅怀,一时间没有接话。
阿蝉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接着说道“汪家在张家想要什么,我已经知道了,也已经做好了应对的计策。只不过往后往后我或许不能像如今这般常来长沙城了,还希望佛爷不要太过于挂念我才是。”
是再来不了了才是。可阿蝉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尹新月,还是没能说得出口。
“夫人。”张启山猜到了阿蝉话里的意思,抬眼瞅了瞅一旁安静坐着的尹新月,应声答话,“我知道了,还希望夫人有空定要来长沙城看看。”
阿蝉轻笑,又听张启山说,“丫头那天也和我说,希望夫人成婚的时候不要忘记给她烧一份请柬去,她在阴曹地府也会祝福夫人。”
这话说得倒怪惊悚吓人的,可阿蝉并不介意,她本来就是倒斗的人,在地下来来回回地走了这么多年,也不太忌讳这些有的没的。
“倒像是丫头会做出来的事儿。”阿蝉笑了笑,也放下了茶,说着便起身往外边走,“我去看看二爷,按你们现在这关系,二爷都不愿意你踏进他府里一步。”
这话是真的。张启山笑了笑,朝张日山丢了个眼色,示意他送一送夫人。
“夫人也好不容易来一次长沙,还要做你们感情的和事佬,这现在大冬天的外面这么冷,也不知道去送送夫人,让人家自己就往外面走。佛爷,你做得不对。”
方才阿蝉与张启山说话的时候,尹新月一直没有插话,这会儿嘟嘟嚷嚷地说了一大串。
张启山被尹新月叨叨得头疼,冲张启山又挥了挥手。
“张副官不用送了,去二爷家的路我还是认得的。这会儿也不见得二月红就愿意让你进府里了,你们就别再去讨嫌了。”阿蝉头也不回,她的步子迈得很小,却不带一点儿迟疑。
张日山被说得顿在原地,回头冲张启山点点头,“我觉得夫人说得有道理。”
张启山轻叹了口气。
二月红和丫头的感情全长沙城的人都看在眼里,更别说他自己了。
或许这辈子自己和二月红的关系就到此为止了吧。
二月红瘦得厉害,满脸的胡渣也不刮,就这样呆呆地坐在院子里那棵枯了的桃树下,见到阿蝉走进来也没什么表情,懒洋洋地打了个招呼。
阿蝉站在他面前,说话声音很轻,“二爷,你之前不是说什么时候都欢迎我来听一场戏,现如今我来听二爷唱戏了。”
二月红眼皮子都懒得掀一下,哑着声音回阿蝉的话“夫人来得不巧,二月红不再唱戏了。”
阿蝉往里屋看去,她还记着上次自己来的时候,丫头就躺在那屋里的床上,面色苍白、形容枯槁,可阿蝉却没想到那会她已经是个将死之人了。
如果阿蝉知道,那日她定会好好陪一陪丫头,而不是那样匆忙地就回了张家。
“前不久,张家死了个人。”阿蝉还在看着里屋,语气淡淡,听不出来说什么悲喜,好像就只是在说一个旁人的故事。
“那人把我丢出了张家,也是那人把我带回了张家。我对他说不上是很还是些别的什么感情,他死的那天问我,我院里那棵桂花树香吗。”
二月红抬眸看了看阿蝉,她纤细的身子在冬日里看着十分单薄,好像身上那件白色的小袄都没什么厚度一般。
可他还是什么话也没说,就只是看着。
“二爷,我从来没向你们透露过我的身世。”
阿蝉叹了口气,终于回眸来看着二月红,看他那双灰败的眼,“我无父无母,对我极好的师兄被张家逼得走上绝路,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身边能称得上是亲人的只有我师父。”
“后来才来了别人,可我与他多年来,也总是聚少离多。”阿蝉朝二月红走得近了些,冬日里本就稀薄的阳光被她挡住了大半,“二爷知道我活了多少年么。这么长的时间里我总是一个人,其实仔细想来,一个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阿蝉说的话有些混乱,二月红却听懂了。
“我和丫头相识不久,但是我却知道,她不会想你就这样颓废下去的。”阿蝉说完也不看二月红是什么反应,转身就慢悠悠地往门口走。
二月红终于站起了身,冲着阿蝉的背影抱了个拳,扬声道“夫人,近日的确是不赶巧,做着丧事不好敲锣打鼓的。您下来再来长沙城,二月红定为您搭起台子唱一出戏。”
阿蝉脚步一顿。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回头冲二月红露出一个温和的笑,“二爷,我等着听你的戏。”
阿蝉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没再回头。
从那天起,二月红再也没见过阿蝉。
很多年后二月红才明白,夫人当时是想与自己说什么。
她想说,二爷,我来不了这长沙城了,这戏我听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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