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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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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宜尔和柳孟棠又行了几刻钟,终于在暮色吞噬大地前找到了花郎中。

    彼时花郎中正卷着裤腿赤着脚在地里侍候她那几株金贵的茉莉花,白皙的脚背上沾了些泥点,瞧着并不肮脏,到显出几分质朴。

    茅草屋门口支着一口锅,白烟袅袅,远远就能嗅到药香。

    门口还坐着几个衣衫褴褛的妇人,怀中抱着面黄肌瘦的孩子,正眼巴巴地翘着那口锅。

    宜尔的影子压了下来,花郎中用袖口擦了擦汗,转身对上她的眼睛。

    似乎是辨认许久才认出来者,花郎中终于惊呼一声“贵客来,里边儿请”

    宜尔摆手“你收了银子,我却未受到药,这是怎么回事。”

    “今日没人送药”花郎中愣住了。

    片刻她飞快地擦净沾了泥点的脚丫子,套上布鞋往竹林边的茅草屋去,带起一阵风,速度快到宜尔差点儿没跟上。

    “花二郎”花郎中气势汹汹地推开门。

    被称作花二郎的那个少年正窝在灶膛边偷吃什么,见有人叫他,忙吞下去。

    “这是蒸给门口的相亲吃的,你怎么先吃上了”

    “我先尝尝熟了没”花二郎狡辩道。

    “打住,打住,一事一结。”花郎中道,“你今日没去辰王府送药”

    花郎中叉着腰立在花二郎面前,虽然身材瘦削,但气势上不输母夜叉。

    花二郎明显是噎着了,刚吐出一个字,就打起了嗝。

    这场面有些滑稽,宜尔和柳孟棠忍俊不禁。

    “阿姊,我忘了。”花二郎哭丧着张脸道。

    “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和睡,交代的小事都办不来。”花郎中恨铁不成钢地递了碗茶给他。

    花二郎喝完抹了抹嘴,傻笑道“我这就去送。”

    “不必了。”宜尔出声道,“今日我们提回去就行了。”

    “天色已晚,出行多有不便。”柳孟棠勾着柔和的笑,“从明日开始送药吧。”

    花二郎忙道“多谢两位姑娘体谅”

    宜尔已经许久没听见有人称呼她姑娘了,一时间还有些新奇。

    “是道长和柳姑娘。”花郎中怎么看她这个弟弟,怎么觉得蠢。

    “多谢道长和柳姑娘体谅”花二郎笑着道,“只是我答应阿姊今日送药,君子一诺,驷马难追这药我必须去送。”

    花郎中瞧着蠢弟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欣慰。

    “二郎说的不错。”花郎中道,“他今日必须去送。”

    花二郎燃了竹篾灯笼,提着走出门。

    “我送两位姑娘回府。”

    花郎中从背后给了他脑袋一下“是道长和柳姑娘”

    “道长柳姑娘,我送你们回府。”花二郎揉着脑袋万分委屈道。

    坐在茅草屋边的几个妇人纷纷抬头看宜尔和柳孟棠她们极少见到打扮贵气的人。

    柳孟棠见她怀里的孩子才几个月大,已经饿得奄奄一息了,动了恻隐之心。

    她掏出所有银两,握在手中。

    几个妇人眼睛变得蹭亮,巴巴的瞧着柳孟棠。

    “这些银子,还请您换些米粮来给这些妇人吧。”柳孟棠将银子交给了花郎中。

    “这”花郎中明显愣住了。

    许是饿久了,反应都变得呆滞了。那几个妇人眼中含泪,却并不说话。

    “这可真是太感激柳姑娘了”花郎中道,“其实那日出诊我已经多收道长好些银子了”

    “那个你安心收着吧。”宜尔道,“为了救急如此,没什么大不了的。”

    “天色已晚,不便久留,告辞了。”宜尔微托了下柳孟棠的腰。

    “二郎,好好互送道长和柳姑娘回府”花郎中嘱托道。

    “知道了”花二郎笑着答。

    宜尔走近了才发觉,这花二郎脸显小,个头却不矮。

    他行在前面,提着灯笼给她们开路。

    “二郎,不许逗留,早些回家”花郎中立在门边朝花二郎喊道。

    花二郎转身应道“阿姊,你放心吧”

    柳孟棠望着他们,神色更加柔和了。

    “怎么了”宜尔留意到她的神色。

    “从前我也有个小弟。”柳孟棠远眺,眸色黯淡。

    “是走散了么”宜尔问道。

    “没了。”柳孟棠的鼻尖发酸,眼眶也泛红,“死了。”

    话本里从未透露这遭,宜尔对上那柳孟棠浸着水泽的柳叶眼,心情也随之沉重。

    她抬手,揉了揉柳孟棠的脑袋。

    柳孟棠怔住了,眼泪落下来都未觉察。

    “往事随风。“宜尔温声道,“不哭了。”

    花二郎相貌不赖,手脚麻利,有些嘴贫,一路上说个不停。

    “道长,我阿姊她医术好得很呐”花二郎眉飞色舞,“收费也公道,方圆百里谁见了都夸一声好。”

    “你阿姊帮我熬药,收了二十两官银。”宜尔毫不客气,“出诊那天收了五两白银。”

    花二郎忽然卡住了,他干笑了两声“那不一样,道长和柳姑娘是富贵人家。我阿姊得了这钱,也是给贫苦人家治病。”

    “所以我并不讨回。”宜尔道。

    花二郎见聊不下去了,岔开了话题。

    “道长,柳姑娘,你们知道我为何叫二郎吗”花二郎故作玄虚道。

    “你阿姊是老大,你是老二。”宜尔淡淡道。

    “非也,非也。”花二郎摇头晃脑,“我和我阿姊并不是亲姐弟。我八岁那年碰上兵乱,早没了父母,是阿姊在路上把我捡回家的。”

    说到这,花二郎叹了口气“所以说我阿姊可心善了,并不是收黑心钱的赤脚医。”

    “她要那些银子是知道道长付得起,她拿了银子可以换了粮食,买了采不到的金贵药材,散给父老们。”

    “这方圆百里的人都晓得花羽白是个人美心善的好郎中。”

    “羽白。”柳孟棠喃喃道。

    “你阿姊的名字很好听。”柳孟棠道,“你大名是什么”

    “花唯安。”花二郎语气骄傲,“我阿姊说了沿边千里浑无事,唯见平安火入城我这名字是祈求安宁顺遂的”

    前方黑黢黢的,路况不明。柳孟棠边听宜尔讲话边走路,险些一脚踏空。

    宜尔眼疾手快扶住柳孟棠,将她往平整的地方带了带。

    “哎呦”花二郎连忙来照明,“没崴着吧。”

    柳孟棠摇头,和宜尔拉开些距离。

    “道长。”柳孟棠道,“我是不是太没用了些。”

    “嗯”宜尔尾音上扬。

    “病弱又娇气。”柳孟棠喘着气。

    “是。”宜尔平静道。

    此话一出,花二郎和柳孟棠同时愣住了,他们都没料到宜尔会如此直言不讳。

    “病弱娇气倒是次要的,主要是不敢反抗,低眉顺眼,逆来顺受。”宜尔顿住脚步,负手看着柳孟棠。

    柳孟棠脸颊有些红,惭愧道“我”

    “那便更正。”宜尔斩钉截铁道。

    宜尔虽说嘴上不留情面,扶着柳孟棠还是温柔的。

    “确定没崴着”宜尔看着宜尔的走姿,蹙眉道。

    “未曾。”柳孟棠逞强,又往前走了几步。

    “您这一看就知道是崴脚了。”花二郎道,“柳姑娘,我背你吧。”

    “无碍,我走得了。”柳孟棠拒绝了他的好意。

    “我是男子汉大丈夫。”花二郎拍着胸脯道,“阿姊说了,出门在外,男子汉就要照顾弱女子”

    宜尔静静听了一会儿,忍不住打断他们。

    “我背你。”宜尔看着柳孟棠,扬了下下巴。

    “道长”

    “我平生最讨厌墨迹人。”

    这句话威慑力很大,柳孟棠果真不敢再言语了。

    宜尔背过身,示意柳孟棠上来。

    她的肩膀并不宽阔,因为身材清癯,靠着甚至有些硌人。

    柳孟棠枕着宜尔的肩,心中却很温暖。

    “会不会有些沉”柳孟棠浅声道。

    宜尔站起身,故意掂了下“并不。”

    剩下的路途,柳孟棠可以安心听着宜尔和花二郎互侃了。

    路上氛围不算差,又走了两柱香的时间,三人停在了辰王府的围墙下。

    “不从正门进吗”花二郎好奇道。

    “实不相瞒,我们是翻墙出来的。”宜尔轻轻放下柳孟棠。

    柳孟棠不沉,可长久保持一个姿势未免手酸。宜尔站在原地活动了下筋骨,准备翻墙回去。

    花二郎瞧着她们,瞠目结舌。

    “这这这药怎么办”

    “树爬了不少吧”宜尔摁着手上的关节道。

    “爬爬过。”花二郎答。

    “那棵树。”宜尔指着快长进辰王府的桑树,“爬上去,然后听我安排,以哨声为准。”

    花二郎点头。

    宜尔说完,三步并两步轻松地上了墙,动作利落,一气呵成。

    柳孟棠和花二郎都看呆了。

    “你等我片刻。”宜尔立在琉璃瓦上,对柳孟棠道。

    话音刚落,宜尔直接从墙上跃了下去,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道长她是有点功夫在身上的。”柳孟棠说。

    “确确实。”花二郎脑子里重复着宜尔方才飒气的动作,眼神中藏着仰慕。

    还未说几句话,宜尔重新攀上墙头朝柳孟棠扬了下下巴。

    “过来。”宜尔道。

    柳孟棠走到墙角处,仰头瞧着宜尔。

    宜尔伸出双手,等着柳孟棠握上。

    柳孟棠踮起脚尖仍是够不到。宜尔往前倾了些,用力勾住了她的手。

    墙上似乎多出了透明梯子似的东西,柳孟棠踩了几下,便够到了琉璃顶。

    墙下宜尔已经堆上了桌子和椅子,柳孟棠小心翼翼的踩着它们,到了院中。

    宜尔对着围墙吹了声哨,花二郎迅速爬上歪脖子树。

    花二郎是个机灵的,他压低了声音朝宜尔道“道长,我用腰带系着悬下去。”

    “聪明。”宜尔勾了下唇。

    花二郎用腰带系着装药的木盒,蹑手蹑脚地攀上树顶,将盒子悬了下去。

    宜尔接了,解开绳子。花二郎又麻溜地下了树。

    “道长,柳姑娘,今日的药送到了,二郎走了”花二郎立在墙角道。

    “辛苦了。”柳孟棠应道。

    宜尔将药给了柳孟棠,嘱托道“温了喝了。”

    “劳烦道长了。”柳孟棠浅声道。

    宜尔嗯了声,转身往配房走,经过院门时,眼风里刚好瞧见一个影子一闪而过。

    她的视力敏于常人数倍,很容易就捕捉到了方才偷看的人的模样。

    这人分明是那日辰王妃派来塞钱的婢女。

    作者有话要说“沿边千里混无事,唯见平安火入城。”是唐代姚合的诗句。

    s

    神君嘴太快了,该打

    这种气老婆的做法不建议大家效仿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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