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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5年白清嘉和徐冰砚又有了他们的第二个孩子, 这回是位小公子,取名作霁洲。
其实在1918年小霁时出生后两人就不打算再要孩子了,毕竟女人生育是在过鬼门关, 徐冰砚一直不愿再让她冒这种险;她自己其实也怯的, 娇滴滴的大小姐多怕疼, 简直不敢回忆当初生头胎的痛, 可那段日子时局实在太动荡,连续两年徐冰砚都出去打仗了, 每回分别她都觉得是上天在拿刀子剜她的心,她舍不得他,一点点都舍不得。
“我们再要一个孩子吧,”她在又一次分别到来时动了这样的念头, “怀孕要十个月有孩子陪着,我心里会好过些。”
他是不同意的,因为不愿再让她一个人经历怀孕的艰辛之前怀女儿时她就是一个人, 现在他又怎么能重复过去的错误
可这女人又一贯执拗霸道得很, 无论什么都要说了算,他不同意她就要折腾, 还会故意摆出一副伤怀的样子说他不爱她了, 每每都把他折磨得头疼不已,直到他终于妥协才肯消停。
于是1925年春天小霁洲便出生了,倒是不像生头胎时那么辛苦,他也回来得比当初早, 在她身边陪了大约八个月。
白家人自然都很高兴看到家中添丁,然而不幸的却是白老先生在小外孙降生不久后便因病离开了人世,享年78岁。
其实打从白家出事以后他的身体就一直不好,近几年又经历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椎心之痛, 要不是长期以来都用极名贵的药养着,恐怕早就难以为继了;家里人对这一切都有准备,可当不幸真的发生时他们还是悲痛难抑,送人出殡的那天个个都哭成泪人儿了。
最悲伤的自然还是贺敏之。
她跟自己的丈夫相守了一生,早年因为他纳妾收姨太太而生气伤心,后来又跟着他一起经历跌宕起伏人间闹剧,到最后他生了病、再不能像年轻时那样做家里的主了,她却反而更喜欢,觉得那样安静的状态更宜人。
是啊。
折腾什么呢
你一生都在折腾,为名为利,为儿为女,最后却是镜花水月一场空,还要被一把轮椅生生囚禁十年有什么意思
如果人生重来一次你还会这么选么
还会纳吴曼婷、还会抬陆芸芸
还是只跟我和孩子们一起在皖南的乡间做一个富贵逍遥的乡绅呢
这些问题都不会再有答案了,人死如灯灭、他已去得很远;棺椁入土的那天她在他坟前待了很久,眼前划过自少时起他们一同经历的沟沟坎坎风风雨雨,最终眼泪全流干了,化成一个释怀的笑绽出来,使同样上了年纪的她看起来特别美。
也好,你先去。
到了那边记得替我多看看清远。
而就在白老先生故去后不久,一场规模空前的大变革又降临在了这片古老破败的土地上1926年5月,国民革命军第四军叶挺独立团及第七军一部作为北伐先锋开赴湖南,揭开了那场声震全国的北伐战争的序幕。
其实此事再往前可以追溯到1924年的第一次国丨共合作,两党暂且摒弃纷争统一战线,经过两年的努力终于使广东革命政权得到了统一和巩固,随后在多方力量的推动下决定出师北伐。
革命军来势汹汹势如破竹,力求要将吴、张、孙三大势力荡平肃清,战事来得异常猛烈;那三位起初仗着自己的兵力远胜于南方、还曾很不将人家当作一回事,结果后来北伐军得了苏联人的指导、争取时间将他们逐一击破,战场的局势很快就颠倒了过来,令几位将军悔不当初。
徐冰砚对南方的态度也是颇为复杂。
他早就不信什么主义了、自然也不会将孙先生于1924年提出的所谓“新三民主义”很放在心上,民族民权民生的提法固然都显得光辉正义,可落到实处时会变成什么样子却仍然值得怀疑;可他又的确不得不对他们抱有一些希望,毕竟北京的政府已经糟透了,各地混战的局势必须有个了结,倘若南方可以实现全国统一、让国民过上安全稳定的生活,那么他也不会拒绝与他们合作。
但不幸的是这回赵开成将军的意见却与他不同也许多年征战的经历已经让他心底的不安全感深深扎下了根,只有把主动权牢牢攥在自己手里才会感到踏实,因此他不愿跟南方纠缠,更不愿交出自己手中的兵,甚至连谈判桌都不愿意上,只一直坚持要和他们对抗。
他是徐冰砚的长官,从规制上来讲他也不能违背他的决意,何况两人一同经历过那么多的风浪、早就有了生死患难的交情,他更不忍心在如此关头让赵将军难做可情是情、理是理,全国混战的情况已经导致民不聊生,分裂的后果更是不堪设想,届时生民离乱国将不国,又该到哪里去找出路
北伐或许正是可治此症的一剂良药。
白清嘉是不管这些打不打仗的事的,连年经历战乱已经让她渐渐摸索出一套平复心境的窍诀,尽管依然不免要为挡在前面扛下一切的男人感到担忧,却也不至于次次以泪洗面郁郁寡欢了。
她和朋友们的刊物已经办得颇为成熟,编辑部的女孩子增到了二十余位,大家的工作都做得很好,她于是便成了甩手掌柜,已经不必在此事上费很多心了;于是精力终于能被腾出来照顾两个孩子,小的那个才一岁多,大的那个也还不到九岁,正都是需要大人陪伴、需要大人教导的时候。
小霁洲哭闹时她自然要去哄,等这小不点儿好不容易睡着了她又要去陪着女儿读书小霁时是很聪明的,从小就一直勤恳地学习,学外文,学旧学,既要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又要知道他们自己的国家有着怎样源远流长的浩瀚历史。
但白清嘉自己的旧学本身就是马马虎虎,连古文观止都没完整读过,哪里能教孩子自然只能教英文和法文,国故一类的东西全丢给徐冰砚了;他的工作又很忙,倘若碰上打仗几个月都回不了家,幸而霁时十分聪敏好学,倒也没让他们做父母的费太多心。
她特别喜欢她父亲,大约也是因为他待家里人总是很温柔,所有的严厉冷漠都是对着外面的,一进家门便会眉眼含笑;只要有空他就会陪在她们身边,一边牵着妻子的手一边把漂亮乖巧的女儿抱在怀里,给她们讲诗文讲历史,倒是让两人都听得很入迷。
他把她们保护得太好了,以至于在上海燃起战火的那段日子霁时都对外面的一切无知无觉,只知道父亲在家里待的时间越来越少,而母亲沉默地望着窗外的时间又越来越长。
“母亲”她终于忍不住要问了,还伸出小手轻轻拉着母亲的衣角,“父亲去哪里了他不回家么”
而每到这种时候她母亲便会蹲下身子把她抱进怀里,那怀抱不像父亲一样宽厚有力,却是同样和暖温馨,让年幼的她感到妥帖又安谧。
“回,当然回,”母亲低头亲了亲她的小脸儿,“再过几天就回了。”
像这样的对话她们往往要重复上许多遍,直到彼此都说累了父亲才会回来每次他看上去都很疲惫,身上还时常带着伤,平时一向坚强的母亲一到这种时候就会掉泪,伏在父亲怀里低声抽泣,要父亲柔声哄很久才会好起来。
1927那一年也是一样。
父亲没在家里过年,出了正月才回来,而直到他回来的那一天窗外令人心惊胆战的枪炮声才终于停止,让人勉强能透一口气。
“都结束了”霁时听到母亲迟疑地问父亲,神情看上去有些悲伤,“赵将军他”
父亲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母亲也跟着不说话了,晦涩的沉默让年幼的她无法猜透。
她会做的只有试探着走到父亲身边拉住他的手,他像是才回过神、深邃的眼睛还是暗沉的,看到是她以后才勉强露出一丝笑,接着弯腰把她抱了起来;她坐在父亲的臂弯里也别提有多踏实,抱着他的脖子开心地笑,只觉得她们一家终于又能过上平平稳稳的生活了。
可接下来的日子又有许多令人不安的事情发生。
大概是四月,一直陪在母亲身边的秀知姨忽然不见了踪影,母亲忧心忡忡,一直央着父亲派人去找;父亲的眉头也皱紧了,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糟糕的事,家里书房的灯彻夜亮着,刚刚安静了没几天的窗外又开始出现尖叫与厮打的声音了。
“怎么会这样”她在夜里做了噩梦,走出房间想去找父母一起睡,却在途径书房时偶然听到母亲正在慌乱地问父亲,“他们两党不是一起北伐的么现在又为什么要抓人”
“那些人是不是开枪了不仅仅是抓人那么简单对么”
“李锐他”
年仅九岁的小霁时又怎么会明白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呢一片混乱中只感到模糊的惊慌与恐惧;她吓哭了,推开书房的门问彻夜不眠的父母他们在做什么,彼时母亲的脸色十分苍白、一直坐在原处没动,是父亲走过来把她抱回了房间,一边慢慢为她盖上被子一边在身边温柔地哄她睡觉。
“没事的,不怕,”父亲这样告诉她,“睡一觉,睡醒之后就都好了。”
她懵懵懂懂地点头,又懵懵懂懂地闭上了眼睛,昏沉间能感觉到父亲的手一直在她手臂上轻轻拍着,将一切烦恼与恐惧都驱散了。
我相信父亲。
明天一定都会好的。,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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