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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太妃和陆雁临迫于太后懿旨, 转到寿康宫等候。
但是,裴行昭并没见她们。
晚间,贵太妃被送回了自己的宫苑, 包括紫薇在内的宫人全被调离, 李江海调拨过来四名宫女、四名小太监服侍贵太妃。
他平时总是笑呵呵的,这一次却是全程对贵太妃冷着脸,“贵太妃的糊涂心思, 别说太后娘娘,即便是宫里稍稍明白的人, 都不难猜出。有人揭发紫薇怂恿贵太妃,她已被关进暴室刑讯。旁的宫人看看情形,若是没什么问题,就换个地方当差, 和紫薇是一路的,便也抓起来。”
贵太妃冷笑, 也豁出去了, “怎么, 太后娘娘不等我当众指证便心虚了这就急着灭口堵人的嘴了”
李江海给了她厌恶的一瞥, “没有太皇太后指点着你, 你当真是一无是处,说是个草包也不为过。太后娘娘是不会浪费时间理会你的,你识相就老老实实地待着,对外只说是伤心过度,病倒了;要是不老实,这新来的八名宫人也不是善茬,自会收拾你,替太后娘娘赏你点儿东西, 叫你无声无息地死了,对外仍是说你伤心过度,后果却是引发心疾,暴毙。当然,你要是自尽,那便更好了。”语毕转身,慢悠悠地往外走。
贵太妃气急败坏,追着他嘶声道“你告诉裴行昭,我就是死了,也会化作厉鬼,让她知道什么叫做遭报”
话还没说完,她便被新来的两名宫女挟持住,一名小太监走过来,一话不说,卷起袖子,狠狠地抽起她耳刮子来。
陆雁临那边,等到三更半夜,也没等到裴行昭传唤,倒是被阿妩带到了寿康宫花园里的一个小院儿,指了指东厢房,“太后娘娘忙着,没工夫见陆郡主,您暂且在宫里住几日,等太后娘娘得空时在说。”
“可是,阿妩姑娘,我要等几日”陆雁临焦虑起来,“今晚我不当值,跟我爹爹说过,会尽早回去。”
“这时候想起令尊了”阿妩面无表情,“在皇城当差,当值与否是你说了算的”顿了顿,打个手势,“请。我还要安排守门的人,不便与你多说。”
再说下去,也是自取其辱,陆雁临黯然地点了点头,走进黑漆漆的东厢房。
适应了光线之后,她慢慢看清楚室内的情形。
房间久无人住,有那种没有人气烟火气的独有的味道。有一张架子床,但没有被褥;四方桌上有茶壶,但里面没有水;靠墙的八仙桌上有宫灯,但没有火折子。
陆雁临等了许久,只听到陆续有人到了房前屋后,脚步声很轻,站定身形后便许久一动不动,仿佛静止了。
她饥肠辘辘,口干舌燥,却没人送饭送水。
不需问,这是裴行昭或阿妩的意思,保不齐要她连渴带饿地过几天。
她又能怎样
她擦了擦四方桌前的一张座椅,坐下来,撑肘望着窗外,也如外面的侍卫一般,静止不动。
裴行昭是真的懒得理会贵太妃和陆雁临,尤其是后者,她吩咐阿蛮“陆家的人若是来宫里打听,就说陆雁临奉急召去办差了,大概七日后回来。”
“是。”阿蛮走出去几步又想起一事,转身问道,“您不会是想连续七日不给那位郡主水和饭吧”五天能渴死一个人,七天能饿死一个人,陆雁临资质好,可也只能熬个七天八天的。
“说不准。”裴行昭淡然道,“派两个女暗卫过去,贴身看着她,她要是有脸,就想法子找水找饭食。”
阿蛮心知她是气狠了,什么都不敢再说。
林策斟酌了整整两天,还是决定自己去找乔景和、许彻说道说道。
她想知道他们查案的进展,更想知道会不会有人跳出来,把矛头指向自己。但她要是派人打探,引起他们的主意,可能会先入为主地怀疑上她,既然如此,就不如大大方方地去找他们,点到为止地告诉他们一些事。
毕竟,她在什刹海与康郡王相见、康郡王接旨闭门思过那日去过她府中,都是瞒不过外人的。
这日晚间,林策去了刑部,乔景和不在,许彻这个帮忙的倒是在,她直接说了来意。
许彻带她去了一间刑房,“没待客的地方,郡主多担待。”
林策微笑道“没事,许大人找个人录口供也成。”
“那倒不用,”许彻也笑微微的,“要是有必要,烦请郡主自己写份备用的凭据,签字画押,我和乔大人暂时保管着,等没用了就原物奉还。”
“多谢大人。”林策下一刻就取出了一个厚实的信封,送到他面前,“已经写好了,也签字画押了,公章私章都有。”
许彻一愣,继而哈哈一乐,“那怎么着我是直接看,还是听你说说”
“大人要是得空,就听我说说吧,我也不知道写的有没有遗漏之处。”
“成,那你说说。”
“我在进京的路上,直到康郡王奉旨思过当日,与他或他的亲信有过来往。”
林策去过什刹海,贵太妃和康郡王先后到访邵阳郡主府,许彻都是知道的,只是料定康郡王抽疯去男风馆与林策有关,被杀害却是绝对与林策无关的。
林策刚进京,又得内阁与重臣赏识、太后器重,有什么必要在初来乍到的阶段除掉一位郡王尤其还是之前才来往过的关头。真那么做了,那不叫胆大妄为,根本是脑子里全是浆糊,没可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
“郡主仔细说说,我洗耳恭听。”许彻给她倒了杯茶,送到她近前的茶几上。
林策就开始扯谎了“起先康郡王派亲信传了一封信给我,他在信中说,知道我在府里养了不少出自下九流的少年人,他完全可以认定那些人都是我的男宠。他不介意,就算是真的,也愿意和我成亲,各取所需而已。
“我跟他亲信也不好说什么,只回了句容我想想。
“进京后,我见过太后娘娘,得了总管内务府的差事,就把这事儿忘了,每日忙着吃喝玩乐,你们锦衣卫应该是知道的吧”
许彻笑着拉过一把椅子,坐到离她两步正对着她的位置,“郡主应该也知道,我们的岗哨遍布各处,你到过哪一带,有弟兄看到就会记上一笔。”跟明白人说话,没必要含糊其辞。
林策笑着端起茶盏,用盖碗拂着浮沫,“后来,贵太妃驾临我的府邸,说什么康郡王似乎对我一见钟情,我也找不到比康郡王更适合且更尊贵的人,要我收下她带去的一对儿镯子,同意那门婚事。我用家父说事,没收信物,但是贵太妃听不出话音儿,不知道我压根儿不想嫁。
“之后康郡王就邀请我到什刹海,当面威胁我,我要是不答应嫁给他,他就宣扬我养男宠的事儿,还在酒里下了迷药,想着我被迷昏之后,在他写的婚书上按手印,盖上私章。
“我派亲信先去踩点儿了,摸清楚了他的算盘,就没上当,反过来坑了他,把他弄到男风馆去了。”
许彻眼中的笑意更浓,“等康郡王清醒过来,就去府上找你了你是不是留下了什么物件儿作为凭据”
“是啊,”林策点头,“我留下了他贴身佩戴的玉牌、玉佩,让亲信收着呢,只是要他歇了娶妻的心思,省得再去祸害别人。当然,也威胁了他几句。
“我跟他的纠葛就是这些。但是时间不凑巧,说是在案发前见过他的唯一的外人大抵也不为过,宋阁老又不可能害自己的亲外甥。
“我想着,与其什么时候你们没得查了查到我头上,还不如自己先说清楚。再就是,我想知道案子的进展,也就是有没有人想把祸水往我身上引,先跟大人混个脸熟,你可能高兴的时候就知会我一声。”
许彻笑着颔首,“真有水东引到郡主头上,我少不得去府上一趟,讨杯酒,顺道跟你说说。”有人指证她的话,过场还是要走的。
“那就好。”林策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盏,起身道辞,“来的时候瞧着大人忙得紧,今日就不打扰了,回去备下好酒,恭候大人随时登门,你去内务府也行。”
同样的意思,她的言语就让人心里很熨帖,许彻笑道“我送郡主。”
转过天来,林策就又有时间去见裴行昭了。
下午,对着那一局上次没走完的棋,她对裴行昭说了昨晚的事,末了道“我养不养男宠,没跟许大人挑明,没必要。目前能做的似乎只有这些,您说呢”
裴行昭嗯了一声,“也算是给他们的提醒。但你说过的话,许彻都会核实,禁得起查么”
林策认真地道“除了男宠的事儿,都是真的,写下来的口供更详细,还附有我进京后每日的行程,具体到哪个时辰哪一刻几年前开始,就有专人负责这一项,方便我回顾人情往来。”
裴行昭颔首,“你真正顾虑的是贵太妃吧担心她在宫里生事。”
林策笑得眯了眯眼睛,“是啊,我和他们母子都算不上有来往。康郡王被我算计,他有没有告诉贵太妃,我拿不准。”
“放心,在贵太妃那儿,有人替你背黑锅。”
“嗯谁”
“我。”
林策愣了愣,闷声笑起来,“她怎么会认为是您除掉了康郡王怀疑我都不该怀疑您。”
“你在贵太妃那儿,到此刻为止,都是清清白白。”
林策笑得手脚发软,“天啊我就说,康郡王怎么会那么蠢凭着打听到的一点儿消息就要算计我,却不知道我带的亲信起码强过他的人手百倍,更不晓得我最讨厌被人威胁。他这是随了贵太妃,先帝的老谋深算,是一点儿也没学到。”
“先帝的老谋深算,可能全被外人学去了。”裴行昭捏开一个小核桃,把一点碎渣弹到林策身上,“虽说不是有心的,到底是坑了我一回。”
林策则是身心舒泰,把盛着樱桃的碧色荷叶盘端到自己跟前,津津有味地享用,“嗳,樱桃也特别特别好吃呢。您怎么不爱吃水果多亏啊。”
裴行昭笑开来,“你个吃货。滚的时候带上一小筐樱桃。”
“回头我送您一些好颜料,真的特别好,这是我爹交代过的,才想起来。”
“行啊,回头画一幅你的工笔肖像,送到你爹手里,他也就放心了。”
“诶呀,别把他乐疯了才好。”林策一副很担心的样子。
裴行昭忍俊不禁,盘亘在心头的火气消散了许多。
“还有个事儿,您听了应该也会高兴。”林策道,“从昨日起,人们谈论起康郡王的案子,口风就变了。起初宗亲人人自危,生怕下一个送命的就是自己,这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有人却说,康郡王那是自作孽,打量那些跟过权贵的小倌都是省油的灯么说不定是他那么招摇地招揽了好几个新人,还在什刹海的水面上寻欢作乐,惹得哪个跟过他的人妒恨难消,便了。还说,在江湖,康郡王这种癖好的人不值钱,最多千两,还是冲着他的身份。”
裴行昭的确挺高兴的,“这是谁说的”虽说是歪理,但不懂江湖行情的人是大多数,官场里懂的人也不便反驳。
“这回连楚王、燕王都是闻讯之后帮忙敲边鼓,那个一本正经胡说的人,我做梦都没想到。”
“是谁再卖关子就没收这盘樱桃。”
“那可不成,”林策左手忙着落子,右手忙着护住樱桃,“是我们的杨郡主。”
“杨攸”裴行昭微微睁大眼睛,着实意外了。
“我来宫里之前,特地去问过楚王。”林策道,“最先杨郡主是跟在府里做客的几位夫人闲话家常时说的,随后去一间酒楼,在大堂恰好遇见过几个熟人,念叨起这事儿,便又说了一遍。她哪儿像是会说谎造谣的,搁谁听了能不往心里去”
“这倒是。”
“到酒楼怎么就恰好遇见了熟人”林策偏了偏头,“这下好了,大堂里食客鱼龙混杂,也就散播到民间了。这位小郡主,有一手啊。楚王、燕王助阵,我再提醒一下大家,康郡王的胞妹可是敛财不手软、捐银子最抠门儿的安平公主,过不了两日,风向就完全变了。”
裴行昭一笑,心里暖暖的。民间有沈居墨转移百姓的注意力,加上身边这几个造出的声势,再不需担心什么。杨攸为自己着想,不声不响地出力,感觉还是很好的。
想到杨攸,裴行昭便不免想到了廖云奇的事。他是拉家带口地往京城里来,加上自己就有伤病,赶路的速度便如蜗牛一般,据锦衣卫说,还得需要十天左右进京。
杨攸这个发小,与她情义深厚该是做不得假的,但真正面目就是杨攸所看到的那样么
廖云奇在养伤期间,应该更警觉才是,且也不至于被人毫无破绽的得手,却被徐兴南生擒了,成为了要挟杨攸的把柄。
廖家对外没有声张,也算是常理,但自事发到杨攸赶去之时,日子不短了,廖家也没能发现事情与徐兴南有关,瞒外人的工夫倒是一流,别说寻常人了,就算是锦衣卫也没发现廖云奇不见了。
固然是廖云奇只挂着个闲职在家养伤的缘故,锦衣卫不大上心了,可那么多天没发现异常,正常么
地方上的锦衣卫,兴许不如在京的精锐压力更大,但也不至于大意到这个份儿上,裴行昭又不是没在地方上待过。
杨攸必定意识到了这些,但是不便对任何人说。不到可以做出结论的关头,谁愿意质疑与自己有过命之交的人。那也需要莫大的勇气,形同亲手往自己心头捅一刀子。
如果廖云奇可疑,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思忖间,慈宁宫有内侍来传话,替太皇太后问太后,能否去见一见贵太妃。
裴行昭说只管去见。
太皇太后原本是念着贵太妃正在经历丧子之痛,想和她商量一下做法事的事,结果宫人却发现那边不对劲,到寿康宫打听,被阿妩撞见了,也没恼,说了说经过。
太皇太后这才知晓侄女干的匪夷所思的事,起初真是想撒手不管了。可是,姑侄两个在宫里相伴那么多年,如今就是再瞧不上,积累的情分也是难以磨灭的,做不到不闻不问。
太皇太后乘着肩舆,去了贵太妃宫里。
贵太妃已经被那八个宫人收拾得不敢再出言诅咒太后了,蓬头散发地窝在寝殿的床上,一时哭泣,一时咬牙切齿。
太皇太后转过屏风,看着她浮肿的面颊,几近狰狞的表情,叹了口气。
贵太妃循声望过去,看到姑母,全没了往日的恭敬,嘲弄地问道“您是不是帮那个活土匪来教训我的觉得我还不够惨有没有带白绫鸩酒”
太皇太后扶着内侍的手,走到床榻近前,细细端详片刻,压下了再次叹气的冲动,“你根本不知道太后是怎样的人,她要是想除掉你儿子,让你儿子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都是轻而易举的,哪里需要闹成需要人查证的案子。”
贵太妃只是冷笑。
“你怎么就不想想晋阳、康王妃,怎么就不想想自尽的姚太傅、崔家老太爷还有她的祖母、母亲、胞弟如今的处境。”太皇太后语重心长地道,“那些人死的死,要不就是生不如死,你待在这宫里,就不能腾出点儿时间琢磨琢磨”
贵太妃的双眼总算恢复了一点清明之色。
太皇太后见她听进去了,便缓和了语气,遣了宫人,坐到床上,“我活了一把年纪,如果不是因为那些血淋淋的事情,怎么可能完全折服于一个年近十八岁的女孩子不论皇室中人,还是外面在朝堂、家族呼风唤雨过的人,她裴行昭怵过谁一两个月,直接间接死在她手里的人多了去了,朝臣生事的情形也不少见,她输过么”
贵太妃随着姑母的言语,想起了那一场场发生在京城的腥风血雨,那一个个她亲耳听闻的人的惨状。居然都是裴行昭做的她看牢对方。
太皇太后进一步推心置腹,道“晋阳、姚太傅才是值得裴行昭忌惮的人,你儿子的城府、分量比得上他们即便是楚王妃,分量也不轻啊,她的夫君可是楚王,到了是怎样的保不住发妻,却很快为裴行昭忙前忙后,只怕出的力少一分似的。
“楚王生母没你位分高,却早早成了亲王,难道不比你儿子有手段那样的人,都成了裴行昭的拥趸,畏惧到了骨子里是一定的,但裴行昭深谙驭人之道也是事实。
“你当先帝夸她是奇才,真的随口一说的褒奖他是动辄夸谁的性子只是寻常人,他怎么敢把自己的儿子托付给人家”
“您的意思是,我儿子根本不值得裴行昭出手”这一点其实该是让人觉得愤怒的,但此刻的贵太妃是疑惑更重,“真的么可不是她还能是谁谁办得到”
“这不是在查了么”太皇太后道,“刑部和锦衣卫合力,如何都会查个水落石出。你不能因为最嫉恨最忌惮谁,就什么事都往人家身上扯。说起来,是不是那个叫紫薇的在你耳边说这说那的,才让你认定了寿康宫”
贵太妃反应慢,沉吟多时才道“好像是”
太皇太后无语,“是你宫里先前当差的人瞧着她这两日不像话,禀明了皇后和太后宫里的人。下人都觉得荒谬的事,能是真的你伤心愤懑我晓得,可也不能胡折腾啊。还跟太后倚重的陆郡主联手唱起了戏,可真有你的。那位郡主怎么跟发疯了似的你们这是在合伙儿打太后的脸哪,只这样处置,你就烧高香吧。”
贵太妃琢磨了好一阵,头慢慢的垂了下去。
之后几日,康郡王之死引发的议论的风向有了明显的变化。
乔景和、许彻那边还没什么实际的进展,裴行昭也不催。死的那个人的亲娘都没个人样儿,一点儿正事没有,她又有什么心急的
朝堂上倒是也没什么大事,每日收到的折子不少,不说正事只请安的折子越来越少,说职权内实务、反映问题的折子越来越多。
这是裴行昭喜闻乐见的,为此多花费些时间也心甘情愿。
繁忙自有繁忙的好处,让她没工夫去顾及那些徒增不快的人与事。
裴显那边递话过来,说大夫人的娘家人进京了,闹着要将大夫人、老夫人和裴行浩移出祠堂另行安置,他可以应付,让她不用挂怀。
裴行昭倒是真的不担心。本来么,就算自己这个一叔还是做甩手当家的,只有一婶,也足够应付寻常门第的人了。
晾了陆雁临整整五日后,裴行昭听看守的女暗卫说,这几日都水米未进,再过一两日怕就玩儿完了,她想了想,遣人唤来杨攸,一起用过晚膳,去了后花园那个管着陆雁临的小院儿。
看守陆雁临的都是暗卫,见了裴行昭和杨攸,无声地行礼。
裴行昭打个手势,让他们撤了,自己与杨攸走到东厢房门前,推开门扇,举步走了进去。
两名女暗卫点燃了宫灯,行礼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陆雁临卧在没有被褥的架子床上,整个人早已憔悴失色,长发凌乱地铺散着,脸色苍白,双唇干燥失色,瘦了整整一圈。但是之前已经喝了一碗肉粥,神智是清醒的,眼神是清明的。
看到裴行昭和杨攸相形而来,她挣扎着起身下地,向裴行昭行礼问安,声音沙哑无力。
“我本想,饿死你算了。”裴行昭闲闲落座,“起来吧。”
“谢太后娘娘不杀之恩。”陆雁临起身时,身形晃了晃。
杨攸自进门到此刻,都是满眼惊诧。陆雁临和贵太妃搭伙唱戏,她之前真没往心里去,还以为是裴行昭吩咐了陆雁临去那么做的呢。
随后,金吾卫那边传出消息,说陆雁临被太后临时派遣了差事,出皇城去办差了,要过几日才能回来。她便又以为是裴行昭让陆雁临躲清静避嫌,毕竟事关处置起来轻不得重不得的贵太妃。
这种事,她不认为有打听的必要。毕竟,陆雁临与裴行昭的情分,在她看,比起自己要深厚一些,对她们两个的事,就算只是出于好奇去打听,落在陆雁临眼里也会变成打探或是别有居心。
却是怎么也没想到,陆雁临受了惩戒,还是这样重的惩戒。
杨攸自动自发地站到裴行昭身侧,换了一阵子,才敛去情绪,声色不动地观望。
裴行昭望着陆雁临,“想不想跟我说点儿什么”
陆雁临回望着她,“我能说什么我说什么,太后娘娘也不再相信了吧”
裴行昭道“从上次要你歇了进锦衣卫的心思,我便不信你了,对你有的只是怀疑。”
“怀疑”陆雁临目光一闪,下意识地望了一眼杨攸,“怀疑什么”
对方的反应,加重了裴行昭的失望,她也没掩饰,“说起来,我真是想不通,想不通陆麒的妹妹怎么会做出那么蠢的事儿。上回和贵太妃的事儿,你完全可以直接求见,怎么偏要凑过去跟她一起生事你不会告诉我,是想借着唱那出戏,绕个大圈子提醒我吧那都是你自己就能办到的,根本不用拉上贵太妃。”
陆雁临沉默着。
“贵太妃身边的紫薇招供了,她说是你安排在宫里的眼线,之前出言挑拨,怂恿着贵太妃赶在清凉殿人多的时候去闹事,也是遵从你的意思。”
“什么”说话的是杨攸,她蹙眉望着陆雁临,又望向裴行昭,“是真的么不大可能吧”
她也不是瞧不起陆雁临,但是宫里是什么所在年初宫里闹出丑闻之后,便清除了一大批宫人,还有胆子开罪裴行昭的人,得是怎样的亲信而这种亲信,得需要很大的财力或人脉才能收买,陆雁临以前来过京城,但时间不长,中间又在地方上当差,怎么可能做得到这种事
“这就要问我们的陆郡主了。”裴行昭微笑,“陆雁临,你自己相信这事儿么”
陆雁临仍旧沉默以对。
“紫薇的确是居心叵测,但并不是你授意的,你还没那个本事。”裴行昭道,“落在我手里的宫人,犯了这种错,必死无疑,不牵连亲友都算好的,你哪儿来的时间培养这种人手我从进宫到如今才几个月你怎么能做得到”
“太后娘娘怎么想,便是怎么回事吧。”陆雁临牵了牵嘴角,“横竖我在您眼里,也已经是留不得了,日后不过是看您的心情,杀了,或是像裴行浩那样,生不如死。这几日,真的是度日如年,该想到的,我也都想过了。”
“所以,不打算给我个交代”裴行昭问。
“既然已经不相信我了,我还能说什么”陆雁临抬了眼睑,定定的、静静的望着裴行昭,“不如我问您一些问题吧我倒要看看,您能不能给我一个说法。”
“你说。”
“其实要说的事情,您上次在言语间提过,于您算是随口一说,于我却不是。”陆雁临语声很轻,有一种令人分辨不出是什么的情绪,“您问我,该不是怀疑您是害得我哥哥和杨楚成蒙冤而死的罪魁祸首之一吧现在我告诉您,是,我怀疑您。”
“你是疯了不成”杨攸往前跨出一小步,“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大耳刮子抽你”
“你少在这儿惺惺作态,”陆雁临讽刺地看了她一眼,“你敢指天发毒誓,你没有过这种怀疑你没有这种疑心,以前做什么总缠着我问长问短你想要我说的,不就是与太后娘娘有关的事儿么不就是想知道,太后娘娘翻案的细枝末节,有没有作假之处,又有没有被她完全掩盖的事实。”
杨攸没说话,直接走到陆雁临面前,甩了她一巴掌,把人打得摔倒在地上,“我敢对天发毒誓,何时都可以,我从没对太后娘娘有过任何疑心,如若此言有假,让我天打雷劈,杨家全族不得善终,死了也要下十八层地狱”
裴行昭抿了抿唇,有点儿无奈了,“吃饱了撑的,好端端的你跟她较真儿做什么”
杨攸深吸进一口气。她还没解气,心里着实气狠了,素手握成拳,沉了会儿才缓缓松开,站回到原处。
裴行昭睨着陆雁临,“说,你接着说。想说什么都可以,不会有人再浪费力气打你了,起来。”
陆雁临站起来,用衣袖擦去口鼻沁出的鲜血,“我就是怀疑你。”她语气里没了恭敬,抬起脸的时候,表情也只有冷漠疏离。
“然后呢”裴行昭道,“你现在最不招我待见的一点,便是总说废话。在外头当差的那些日子,你是一点儿正事都没干吧连会说话的长处都弄丢了。”
陆雁临似是而非地笑了笑,“我不明白,明明承受切肤之痛的是陆家、杨家,你却怎么比我们做的还多翻案昭雪,我们必须感激你,可到了如今,你已贵为皇太后了,却怎么还揪着那个案子杀人
“你为了两个袍泽,拼死拼活忙忙碌碌这么久,只是因为什么袍泽之情袍泽之情真那么坚不可摧的话,你与我便不会有今时今日、此时此刻我怀疑你,便是已经不再将以往的情分放在第一位。
“这算是背叛么你可以说是,可相应的,你看,背叛袍泽也没多难,对不对”
裴行昭神色平静,语声淡然“我先听着你说,至于怎么想的,会不会告诉你,再看情形。”
“我说了,你已经到了贵不可言的地位,再翻那个冤案根本不合情理,除非是你心虚,除非那案子就是因为你才发生的。
“我哥哥和杨楚成就是因为你的缘故,才去了那所宅子,才在锒铛入狱之后,又落到姚太傅手里,他可以肆意地公报私仇。
“姚太傅是迁怒了他们,真正痛恨的是你。借刀杀人,本来就是你最擅长的。不,应该说你最擅长的就是杀人,至于玩儿什么花样,那还不都是信手拈来
“如今杀的那些人,你给的理由都是再翔实不过,可对你来说,对裴太后来说,做到那些不是轻而易举的么
“我是跟人交接公务的时候耽搁了,但就算是不耽搁,我也懒得及时赶到京城,看到又一批被你推下黄泉的人。
“你不过是要把事情做绝,要消除所有的蛛丝马迹罢了。
“若不是,请你给我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杨攸现出了刚进门时的惊诧,“你那脑子里现在装的都是什么在质问太后娘娘之前,最应该做的是把你自己的嫌疑先洗清楚”,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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