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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缘刚回来, 就碰见水姨娘身边的柳儿。
柳儿见他,面色一喜, “阿缘, 总算找到你快进去,姨娘寻你说话,你跑哪儿去了真真急死人。”
阿缘问“何事”
柳儿叹气“听月闲居的老贺瞎嚷嚷, 说你签卖身契给大姑娘, 这话被咱们院子里的老婆子知道,拿来当笑话谈,又被姨娘听去,姨娘发好大的脾气, 都咳血了”
阿缘疾步进门。
屋里,一只盒子不慎掉落在地,摔破一只角,满地都是银元宝、碎银子。
水姨娘攥紧帕子掩住唇, 一边咳嗽, 一边吃力地捡拾钱财。
阿缘蹲下,道“我来。”
水姨娘一阵咳嗽,脸色惨淡, 中气不足“你带回家的药, 咳咳,你说是柴总管给的,其实是你把自己抵给大姑娘, 换得的买药钱, 是不是”
少年搀扶她,“水姨,你先起来”
“阿缘”水姨娘攥住他的手腕, 她的手指颤抖,力道却大,“你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
阿缘沉默片刻,道“过几年,我自会赎回来。”
水姨娘抬眼看他,眼角微红,“那是你说了算的吗你以为卖身契是买卖,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以为你出卖的是自己的力气,是年轻力壮的岁月糊涂”
她低头,闷声咳嗽。
阿缘轻拍她的背脊,想起身为她倒茶。
水姨娘不让他走。她苍白的脸颊因为剧烈的咳嗽而涨红,额头有薄汗,眸中只有哀色。
“你卖掉的是你的人,也是生而为人的尊严。”她咬牙,低声道,“签了卖身契,便是别人家里的物件,生死不由己,与一匹马,一头牛,有何区别主子骂你,你受着,主子打你,你受着,主子要你做什么,你连说个不字都没底气为奴为仆,便是做牛做马好好的人不做,为何要当牲口”
她那样愤慨,激烈的抵触。
“你跟我走”她强撑着站起来,“大姑娘在家,你随我去听月闲居。”
阿缘道“我自己去,你在床上歇着。”
水姨娘恍若未闻。
她仍在挣扎,浑身无力,绣帕染血,但她不肯倒下。
“你不能卖身。”她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阿缘,你要堂堂正正的做一个人。”
假山旁,明容拦下明浩。
明三少爷最近发了一大笔横财,越发的春风得意。
这得从三个月前说起。
某天,明浩和弟弟玩了两把斗老爹,夜里躺在床上,突发奇想,若将斗老爹的叶子牌批量制作,再以合适的价格售卖,兴许会是一条生财之道。
三个月后,囊中羞涩的他,出息了
他摸着鼓鼓囊囊的钱包,大摇大摆地走在路上,忍不住吹一声口哨。
然后,就被长姐拦住。
明容看着他。
这些日子,她的同学迷上玩牌。
男孩子玩斗奸臣,女孩子玩斗负心汉。
她稍加了解,发现这不就是斗地主的翻版吗换个名字而已。
她立刻想到自己的好弟弟。
明浩见到她,讪笑“姐,你从宫里回来啦”
明容抱着双手,道“明浩,你还真是个平平无奇的商业小天才啊”
“哈哈”明浩摸后脑勺,“过奖,过”
“过你个头。”明容瞪他,“你拿我的牌出去卖,问过我了吗又不是你的独家创意,你真好意思”
当然,也不是她的独家创意。
扑克牌谁发明的,她完全不记得。
明浩做贼心虚,瞟向四周,悄声道“嘘,嘘。阿姐,小点儿声。这件事,老爹还不知道。士农工商,老爹自诩读书人,又是当官的,自命清高呢他要知道我暗地里做生意,还不得扒我的皮”
明容道“那你别偷摸卖东西。”
明浩哼哼“有钱不赚,呆瓜笨蛋”
明容拧他耳朵。
明浩正哎哎叫唤,明江走过来,道“阿姐,你别搭理他,卖叶子牌挣的钱,我专门为你留了一份。”
明容指向明浩,问他“你是他的合伙人”
“三哥就出个主意,从策划到执行,由我一手操办。”明江不无得意,“三哥几两几钱都数不清楚,他和人谈生意,只怕被卖了还帮人数银子”
“反了你了”明浩反手拍他脑门。
“你打我”明江恼怒。
两人吵闹不休,忽见明二少爷手握一卷书,从对面过来。明渊摇头晃脑地念着,走着,走到一半,一头撞树上。
明容正要出声,明浩踮起脚尖,捂住她的嘴。
明渊额头撞破了皮。
他站定,对着作恶多端的大树冷笑,“连你这木头也欺我”
说罢,狠狠地踢出一脚。
左一脚,右一脚,也不知总共踢了几下,他转身离去,步行极慢,脚尖都不着地,想来没踢疼大树,倒是踢伤了脚趾。
明容不解,“二哥他做什么”
“他啊,读书魔怔啦。”明浩耸肩,“他读的书越多,越觉得自己满腹文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可惜京城的达官贵人都是瞎子,无人赏识他的才华,能不魔怔吗我看啊,再过五年,他还找不到做大官的门道,迟早发疯。”
“他考试落榜了么”明容问。
“考试”明浩嗤笑一声,摇摇头,“考试不就走个过场能不能当官,当怎样的官,位列几品,出任要职还是领个清闲差事,日后能否晋升这得先看他的出身门第,再看他是谁的门生,谁的门客,有无贵人举荐他,贵人又是什么地位。”
明容愣住。
她仿佛明白了什么,怔怔道“他不考科举”
“科举是什么”明江好奇的问。
“”明容沉默。
来到古代已有两年,她方才后知后觉,大曜所谓的士族林立,门阀权重,意味着他们连科举制度都没有。
所以,他们怎么选拔官员
察举制,九品中正制,该不会更古早吧
不管哪一种,都极度仰赖家世背景。寒门子弟若无贵人引荐,仕途令人绝望。
二哥,他自然不算寒门。
可朝中要职都被几个家族垄断,阿爹无兵无权,是太子口中聪明的草包。他若想为儿子谋职,恐怕还得求别人。
明江道“二哥大可不必愤世嫉俗,待阿姐嫁了人,他的事就好办了,大不了拉下脸皮求求姐夫,都是自家人”
明容揪他耳朵。
明江吃痛,委委屈屈的,“我也没说错嘛”
“二哥就该学学我。”明浩道,“我讨厌读书,自知肚子里没有半滴墨水,无人欣赏我,那是应该的,我才不在乎。”
他摸向沉甸甸的钱包,满意地笑了。
回到听月闲居,秋画说,她路过水姨娘的院子,听得里面吵闹,水姨娘嚷着要见阿缘,不知所为何事。
春棋道“定是阿缘与他姨娘说了”
明容问“说什么”
春棋替她摇扇子,好笑道“前几天,那傻小子看见街上的通缉令杀一江洋大盗,带他头颅回官府,得一百两银子他心动呢,胡说什么想当刺客,钱真好赚,杀一个人就有一百两。我告诉他,钱好赚,那得有命花。”
“可不是吗。”夏琴不以为然,“阿缘异想天开,刺客岂是一般人能干的当年,西戎不就有义士刺杀朝中奸佞失败,全家都吊在城楼上,活活晒死,惨呐。”
春棋点头。
明容坐在树下乘凉,手肘撑在石桌上,捧着脸,道“方才,我瞧见妍儿,她脸上贴的花瓣真好看。”
春棋道“姑娘,不是贴的,是画的。”
冬书补充“是今年盛行的桃花妆,我也给你画。”
明容正想答应,听见一阵咳嗽声,讶然回头。
水姨娘带着阿缘来了。
女子路都走不稳,走两步停一停,还得阿缘搀扶,但她坚持来到明容面前,坚持颤巍巍地行礼,“大姑娘安好。”
明容站起来,“姨娘身子弱,快坐下。”
水姨娘的病情每况愈下,大夫开的药方,店里买的人参补品等均不见效,明容的通用药只能缓解一时的症状,根本不得用。
水姨娘开始频繁地咳血。
春棋她们私下说,水姨娘怕是过不了今年冬天。
明容却有信心。
太子也总是咳嗽、吐血,比水姨娘更严重,他还在蹦跶,没道理水姨娘就不行。
她只需要多多休息。
水姨娘不坐。
她拘谨地站着,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大姑娘,冒昧前来,实在失礼能否借一步说话”
明容便让春棋等人下去。
水姨娘转过头,看了丫鬟一眼。
柳儿将一只小包袱放在石桌上,左右瞧瞧,见四下无人,着手解开,只一会儿,又系上。
包里装的是银子。
明容茫然,“姨娘,这”
“请姑娘准我赎回阿缘的卖身契。”水姨娘脸色苍白,声音很轻,却坚定。她说着便要下跪,“阿缘还小,不懂事,他瞎胡闹,请姑娘”
“我答应”明容抢着说,“我本来就不想收,也没当真。姨娘,你先坐着,我叫冬书把卖身契拿来。”
一天后。
明容今日不当有声书播音员。
她带着小箱子、小匣子来东宫,因为她到了古代才知道,铜镜也有好坏之分,东宫的镜子最亮,照得最清楚。
她不朗读,太子也不在意。
他拿着一卷书,漫不经心地翻几页,看她一眼,又翻几页。
小匣子装着明容的首饰,小箱子装着一盒盒品相各异的胭脂。
明小容十分兴奋,对着这些死物摩拳擦掌,不消片刻,又陷入选择困难症。
她歪着头,为难的问“我该宠幸哪位爱妃呢”
赵秀凉薄道“你叫一声爱妃,哪只胭脂盒子应声,你就宠幸它。”
明容想,阴阳怪气,不理他。
她捣鼓一会儿,抬起头,郑重宣布“我在练习化妆。”
赵秀道“你的丫鬟有手。”
“我自己来。”明容说,“女孩子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多有成就感。”
赵秀面无表情。
他看着明小容折腾她的小圆脸,折腾好半天,没有变漂亮,只变得可笑。
小神女一定也发现了。她照着镜子,脸垮下来,抿起艳红的嘴唇,不吭声。
赵秀慢慢道“明小容,你的脸怎么”
他本想说,怎么那么像寿桃。
明容蓦地回头,板起红彤彤的脸,说“不像猴子屁股,你胡说八道”
赵秀沉默。
他可没说,她自己作的比较。
明容有些灰心,闷声道“我画的是今年京中盛行的桃花妆。”
赵秀淡淡道“桃花都谢了。”
明容“这两者之间根本没关系好吗。”
赵秀扫她一眼,微微扬声“秋月,打一盆水来。”
秋月打来一盆清水。
赵秀让侍女下去,接着向明容走来。他拿起浸过水的毛巾,缓缓地绞干,擦拭明容的寿桃脸。
动作分外轻柔。
明容想,他使不上力气。她说“我来吧。”
赵秀置若罔闻。
他擦完,扔下毛巾,提起描眉的笔。
明容怔了怔,“你会化妆吗”
赵秀道“画山,画水,画桃花,不都一样,何难之有”
明容便想,她的同学说过,太子精通琴棋书画。
她抬眸,见少年气定神闲,一双细长的眼眸漆黑如夜,沉静如水,大有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从容和自信。
她充满了信心。
她用手指点住眼角,建议“这里画桃花的花瓣。”少年颔首,她又道,“把我眼睛画得长一点,大一点。”
赵秀瞥她,低笑。
明容皱眉,“不准笑”
赵秀画她,她便乖乖地坐着,过一会儿,开口“前两天,我在长宁宫外头遇见一名大臣的夫人,她看我一会儿就走了,话也不说,真奇怪。”
“那是我的五舅母。”赵秀道。
“她”明容微惊,“她看我干什么呀”
“没什么,不用在意。”
“”
明容又坐一小会儿,手伸长,拈一块红豆糕,送进嘴里。
赵秀不悦,“别乱动。”
明容只能放弃剩下的半块红豆糕。她随口找话题“你有五个舅舅”
“两个。”
“两个舅舅,哪来的五舅母”
少年神色不动,“外祖父有三个孩子。老大叫叶初,老二叫叶二,母亲排行第三,原来叫叶三妹。”
明容的脑袋打结,“可她叫叶初啊。”
“母亲为人极霸道,自小如此。”赵秀语气淡淡的,没什么感情,“她带兵出征,嫌弃战旗上的叄字难看,又觉得她大哥的战旗好看,名字也好听,便在大营中设比武擂台,她赢了大哥,将大哥的名字抢到手,自己的名字丢给他。”
“这也行”
“胜者为王。”
“那你的两个舅舅,他们现在叫叶二和叶三”
“叶三和叶五。”
“排行这么随便的吗。”
“叶三得了母亲的名字,叶五不敢排在哥哥前面,也不想叫叶四,四字与死字发音相似,他嫌不吉利。”
明容的眼神在少年苍白的脸上打转,“可你排第四”
赵秀平淡道“我没的选。”
他放下笔,转身就走。
明容兴冲冲地望向镜子,满怀期待。只一眼,神情冻住。
半天无声。
好丑。
怎么那么丑
她怎么不记得自己长那么丑
她的眼睛没变大,没变长,怎么还变小了
难怪赵秀跑那么快
这个盲目自信的大骗子。
“赵小秀,你画的比我还差劲”
周氏一回房,见到常年在外的丈夫,吃了一惊“五爷,你何时回京的”
她替男子斟茶。
“刚到。”叶五爷在榻上坐下,接过妻子的茶,不喝,只拿在手中,“你信里说,几日前进宫。”
周氏颔首,“是。”
叶五爷看着碧绿的茶叶,嗤了声“太子给你的画像是个孩子”
“是。”周氏颇为无奈,“他画的分明是明容姑娘小时候,脸蛋一模一样。你说他也真是的,喜欢人家,直说又有何妨咱们总会成全他。”
叶五爷瞥她一眼,“太子告诉你,人选定下了,就是南康侯府那姑娘,但成亲之事为时尚早,不急在朝夕。”
周氏无言。
一张奶娃娃的画像,他怎么看出来这许多意思
“他故意让你头疼呢。”叶五爷道。
“”
周氏当真头疼,不止因为太子,也因为她丈夫,她夫家。
叶家人从不齐心,每个人各有主张,说话总留半句,揣度家人心思靠猜的。
老爷子想分家,老夫人不让分家,三爷菩萨面修罗心,杀的人比念过的经文的字数还多,五爷待她不错,但心里话从不坦白,成亲多年,生分依旧。
一大家子人如一盘散沙,凑合过日子。
周氏在丈夫身旁坐下,见他长久不开口,只能主动问“太子不着急成亲,老爷子那事怎么办”
叶五爷道“他成不成亲,老爷子都会请陛下准他上朝旁听。”
周氏愣了愣,拧紧眉,“老爷子到底怎么想的”
“咱们这位太子啊”叶五爷扯起唇角,“他太厉害,翅膀硬了,自然不行,他只能依靠叶家。他也不能太没用,毕竟”
他顿住。良久,眼神黯淡,“毕竟,他是三妹的孩子。”
周氏不明所以。
叶五爷无意为她解惑。他端着茶,面无表情。
太子是三妹的独子,真养废了,无论对老爷子,对大哥,还是对他而言,都是莫大的遗憾。
所以,就让他那样吧。
为他请的先生都是当世大才,给他的药吊着他的一条命。
天人之才智,废人之躯体。
足矣。
玉英提着一只盒子,走进来,“殿下。”
赵秀在榻上下棋,没有对手,只有他自己,“查出什么”
玉英道“那少年叫阿缘,没有姓,侯府的人都说他是水仙的亲生儿子,可据我所知,不该。五年前,水仙还在梦香楼,有一天晚上出门,回来便带着这名瘦弱的男孩。若是亲生,何以抛弃多年”
赵秀盯着棋盘,“从哪里领走的”
“不知。”玉英回答,“水仙嘴紧,从未向任何人提起,侯府和梦香楼竟然无一人知晓,梦香楼伺候水仙的丫头都不知道孩子的来历。”
赵秀不再多问。
玉英将盒子放下,忽然想起一事,“阿缘初到侯府,没有人和他说话,谁见了他都当他隐形人,是明姑娘把他带到听月闲居,让他偶尔跑个腿,办一些差事,渐渐的,才有人接纳他。明姑娘对他十分信任。”
赵秀道“出去。”
玉英告退。
明容再来东宫的时候,脸上带笑。
昨天,太子把她的脸画坏了,自知理亏,便避而不见,直到她走,他也不露面。
明容早已经消气,这会儿只是好笑。
太子殿下啊,成天就觉得天上地下属他最聪明,最厉害,别人都是不值一提的尘埃,是草包,是蠢货。
嚣张得无法无天。
这下可好。
太子也不是事事都行的,画画再好,化妆却糟糕透了。
太子怕她嘲笑,不肯见她。
这叫什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寝殿一片死寂。
明容早就习惯。
太子一人独处,通常就是这样,四周安静得可怕,偶尔有一点声响,不是他在喝茶,就是他在下棋。
殿内没有宫女和太监,太子一定又把人赶跑了。
卧房的门打开。
明容看见少年的侧影。
他侧坐在窗下,只穿着素白的中衣,墨黑的长发披在背上,背脊挺直,侧影孤傲。
明容在门口驻足。
这一幕,恬静而美好。
夏日的午后,少年跪坐在榻上,素衣雪白,侧脸的线条秀丽如画。
他执笔,正在为人描眉,那只手也是清瘦而秀美的,指节修长,肌肤苍白,几近透明,远观如白雪覆冷竹。
看不清他的眉眼,便看不见他眼底冷冷的,危险的妖气。
他只是一名美丽的少年。
然而
明容神色骤变。
假的吧
他在给什么东西描眉
她起初只当那是服装店、理发店常见的假人模特。
一颗安静的,毫无生气的头颅,头发垂落,有些凌乱,皮肤灰败如死,眼睛闭着,一动不动。
乍看,没什么不对。
可她突然想起来,这鬼地方哪儿来的假头
这、这是
明容目光发颤。
矮几上放了一颗脑袋,一些涂脸的粉,还有胭脂。
太子在给死人描眉。
“赵秀”
少年侧目,斜睨她一眼,“你来了。”
他的语气太正常。
明容指着头颅,死人的脸毫无血色,她的脸也血色尽失,不仅目光颤动,声音也止不住的颤抖“你、你在干什么”
“练习。”赵秀淡淡道,“在平坦的纸上作画,和在人皮上作画,到底有所不同,我练一会儿。”
“为为什么会有人头”
“宝华殿的太监早起打瞌睡,碰倒了供奉在殿内的母后灵位。”赵秀落笔,细细雕琢死人的眉毛,耐心的为那张惨白的脸上妆,“父皇下令将他处死。他的尸体坑坑洼洼,千疮百孔,头还完好,我叫人洗干净带给我。”
“”
淡金色的阳光,透过窗纸照进来。
明容看得更加真切。
死人惨白的脸,少年苍白的手,他手背上的青色血管,他淡漠的眉眼。
赵秀看着被杀的太监,看着死人的头颅,如同挑剔一件冰冷的艺术品。
他为头颅描眉,如同雕琢自己的作品。
明容大脑死机,好不容易回神,尖叫一声,就想逃离。
赵秀从榻上下来,在她转身之前,握住她的手腕。
明容浑身一震,汗毛一根根竖起。
她拼命甩手,就像手上有一只蜘蛛,一条毒蛇,“放开放开放开”
赵秀蛮横的道“不放。”
明容大叫“你的手碰过死人头,你快放开我”
赵秀道“死人比活人干净,活人你都不嫌弃,死人怕什么”
明容惊恐又恶心,一想起他碰过死人的手,正握住自己,便觉得少年微凉的肌肤也如死人的体温。
像鬼。
他活着,却像厉鬼。
“你你你”她心惊胆战,眼角瞥见惨白的头颅,更是崩溃,“赵秀,你到底在干嘛”
“练习。”少年平静的道,“画完死人,画你。”
“”
明容吓得连哭都忘记。
她拍打赵秀的手,“你画你的死人,别来碰我,你你那人都死了,你还折腾他的遗体”
赵秀冷冷道“他死的太丑,我画桃花妆,他该谢我。”
明容彻底放弃理论。
她打他的手,才拍打一下,手背就泛红,好似苍白的雪上落满桃花。
她惊呆。
这是哪儿来的豌豆小王子
她再也不敢打他,想掐他,咬他,更不敢,只是一味的扭动手腕,挣扎着脱离他的桎梏。
她挣不开,忍了又忍,用另一只手盖住眼睛。
“你叫何竺来,把头带走,你叫他找个地方安葬。”
赵秀冷哼。
他放开她,猛地推开窗,揪住死人的头发,往窗外一丢。
明容“”
少年坐在榻上,一声声地咳嗽,咳了一会儿,抬起头。他的前额蒙着薄薄一层冷汗,脸颊浮起病态的红。
“明小容。”他举起手,手上是她留下的罪证,“很疼啊。”
他的语气极淡。
仿佛在说,天很热啊。
明容觉得自己在作梦,梦里有一颗死人的头,还有从地狱爬上来的鬼少年。
赵秀又咳嗽,目光冷漠,嗓音沙哑“我画的不好,自然找东西练手。等我练完,你喜欢桃花妆,我便天天给你画。你为何发怒,为何嫌弃”
明容愕然,“那是一颗死人头”
“活人我见了厌烦”赵秀冷硬道。他望着她,冰冷的神色松动,露出些许柔软,声音放轻,“只有你不讨厌。”
明容想,赵秀和她之间,定有一个神经病,不久后的将来,也许有两个。
她在门口站立一会儿,怦怦直跳的心脏渐渐恢复正常的节奏,不再像要冲破血肉,跳出胸膛。
赵秀还在咳嗽。
他刚才为了阻止她逃出去,赤脚下地,怕是受凉。
赵秀边咳边叫她“明容。”
她不应。
“明容”他接着叫。
明容走过去,低下头,他的手背还是红的。
赵秀伸手来拉她,她下意识的躲过,他不死心,又抓她的手,再次被她避开。
他一次次的尝试,又一次次的失败,就是不放弃。
明容无奈,“很疼吗我先找点药,给你擦擦。”
赵秀仰起脸。
他的眉眼如带刺的毒花,艳丽,张扬,锋利至极。那双暗无天日的黑眸之中,笑意薄如烟雾。
“不疼。”他又向她伸出手,“给你打,给你咬,也给你掐。”
“你不做奇怪的事情,我才不会打你。”明容小声说。
“作为交换”
赵秀盯着少女的手,深深凝视。
他想说,作为交换,你抱抱我,就算你亲近的人没死,也抱抱我吧,我见不得你对我的厌恶。
抱抱我吧。
我不会像上次那样,按下你的脑袋,害你撞到鼻子,哭得停不下来。
少年垂着眼睑,不语。
半晌,他又去够她的小手,将那软软的,温暖的手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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