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记住【笔搜屋 www.BISOWU.COM】,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你这是什么态度”, 谢兰亭抱起手臂,颇为不满地说,“我是来找你出主意的, 你不是一向对此很有经验吗”
“我有个毛线团团的经验啊”
卫玉温一想到这事跟谢忱有关, 顿时汗毛倒竖, 恨不得把她当场扔出去“祖宗,我求求你放过我吧,别总逮着一只羊薅啊。你走, 你赶紧走”
他作势欲撵人,不料,旁边一下子伸出七八只手。
“公子不可将军好不容易上门一次,我们岂能失礼”
卫府的侍女,那十几位“盈盈”们一边斥责着卫玉温, 一边一拥而上, 将谢兰亭领进门,按在柔软的毛绒绒座椅上。
摘围巾、端茶、生火、送水果, 一套流程, 不及分秒, 熟练至极。
“谢谢”, 谢兰亭半晌才反应过来,端着一杯果茶,冲着不知道哪位“盈盈”眨了下眼。
后者一阵面色绯红,忽然一甩手中帕子, “嘤”地一声飘进了后院厢房。
瞬间失宠的卫玉温“”
下次
下次一定在卫府门前拉上横幅, 「谢挽之与狗不得入内」
“你怕甚”, 谢兰亭慢吞吞啜饮了一口茶水,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亏你还是至尊高手,如此畏畏缩缩,成何体统。”
“我畏畏缩缩”卫玉温顿时气笑了。
他一扯衣领,又坐回了椅子上,决定跟她好好掰扯掰扯,“本人对追风弄月之道,一向讲究情之所至,随心而动,我可干不出半途扔下人跑了这种事。”
“唉”,谢兰亭长叹一声,滑进毛毯里,像一块失去灵魂的煎蛋,“这能怪我吗,都是凰血误我。”
卫玉温幽幽地说“真的是凰血误你,而不是你哥哥的美貌误你吗。”
谢兰亭向他投去了死亡凝视“住嘴。卫宣卿,你真是半点也指望不上,要不是子野不在,我脑子坏了才来找你。”
她急了,她急了,卫玉温决定不跟她计较“找殷若羽开什么玩笑,他自己都死了情缘,能给你出什么主意,帮你也丧偶吗”
谢兰亭一时语塞。
“听我的”,卫玉温猛地一拍手,“你硬气一点,现在就回去该干嘛干嘛,让一切回到正轨,如此良宵漫漫不能浪费了哎,放下剑”
谢兰亭将岑寂架在离他脖子一寸的地方“说人话。”
卫玉温叹气,他明明给出了最好的方案,这人怎么就不听劝呢。
瞅了眼剑锋,他只好顺着谢兰亭的意思说“关键不在于我建议你怎样,而是在于你想怎样。或者说,你想和他怎么样。”
谢兰亭纠结一阵,神情低落地说“我只希望哥哥不要介意我的冒犯,最好生气一阵就过去,还能像以前那样相处就好了。”
卫玉温恨不得把她脑子拆开来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什么“我问你,是你凰血动乱,还是你哥哥凰血动乱”
谢兰亭莫名其妙道“是我啊。”
“所以,他从头到尾都清醒着”,卫玉温一针见血地指出,“至少也是默许的,甚至有在里面推波助澜。”
不知道为什么,听他说起“推波助澜”,谢兰亭忽然想起之前在长夜里,哥哥纤细的雪腕被她紧扣住,按在身下,倏然收紧,难耐地抓住了床单的样子。
指尖一片单薄的月光簌簌跌碎,像是一只萤蝶掠影飞过。
确实让人觉得
她定了定神,将乱七八糟的绮念压下,道“可这实在不是一个好主意。”
卫玉温已经不记得今日是第几次叹气了“讲吧,你到底怎么打算的,我听着,对了,你下面说的是可以不花钱听到的内容吗”
“当然”,谢兰亭被逗笑了。
但那个笑容在她脸上一转而逝,就像一抹烈焰的幻影。
她沉吟道“我只是觉得,我还没有准备好。我不能跟他做那种一晌贪欢,然后若无其事一走了之的事,可是我也没有准备好真的成亲。”
卫玉温慢慢坐直了身子。
谢兰亭一连说了两个“没有准备好”,又道“在这个节骨眼上,哥哥委实不应当和我纠缠太深。当然,我知道我们已经纠缠很深了,但那毕竟是关起门来自己的事,别人又不清楚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可是成亲不一样,必然要昭告全仙洲的,从此就得休戚与共。”
卫玉温奇道“一家人便是如此,休戚与共不好吗”
“我到现在这个位置,已经无路可退了,若不能一统天下,我就只有死”,谢兰亭摇了摇头,神色平静地说,“但哥哥不一样,他还有后退的余地。瑶京谢氏权倾朝野,富甲天下,不管是谁当政都会被奉为座上宾。我希望,万一我出了什么意外,他也能好好地活下去。”
她虽然一往无前,却并非盲目自信。
乱世风云纷争,未到最后一息,谁也不能断定究竟何人称雄。
上一世最后的结局实在太惨痛,她决不能让哥哥再走向那种悲剧,只能提前进行一些预案。
卫玉温张了张嘴,本想问“为什么你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最终,却化为了一声叹息。
乱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人转徙飘零,人人又朝不保夕。
即便是至尊高手也不例外。
至尊一念感知天地,千军万马中来去自如,想在乱世里保全性命,本该再容易不过。
然而,众位至尊中,当年那位惊艳万古的天帝死去了,绥国的老国师魂魄散入了离泱城,就连他自己,也不知未来将会葬身于何处。
只因他们都有牵挂。
谁也做不到只顾保全己身,而亲眼目睹重要的人去死。
在这一刻,卫玉温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一件小事。
四年前,征南将军明灵受封,出征讨绥。
百官纷纷谏言让他换一个封号,只因历来封「征南将军」者,皆不得善终。
明灵却摆摆手,断然道“不善终又如何谁可善终仙洲三十年,各诸侯国只有将军战死沙场,死于非命,没有将军平安到白头,寿终正寝。我亦如此。”
不久后,明灵在苍陵战败,死后,他的骨灰尊其遗志,洒在了征路上。
无碑无坟,无衣冠冢,唯愿化身尘土,受往来征人战马践踏,直到亲眼见证绥灭的那一天。
谢兰亭也沉默下来,手指掠过茶盏,凝视着窗外星火连绵的长夜。
这一晚,大雪呼啸,纷纷如席。
璧月的烟光透过更漏簌簌地筛落,照彻阑珊,水边三两枝空灵的梅花疏影,愈显伶仃分明。
卫玉温想了想,让不知哪一位“盈盈”送来了几壶烈酒,请她入座“来吧,今宵有雪,一醉方休。”
谢兰亭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我有时候倒挺羡慕你的”,她忽然道,“时刻有所保留,游刃有余。”
卫玉温举杯示意,淡淡笑道“你又怎知我不是深陷局中呢”
他有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注视着人时,总会显得温柔多情。
可若走近了定睛细看,才发现这片轻薄的飞花流水之下,光芒陆离,似溪深冻雪,尽是深凝到化不开的寒冰。
就如他这个人一样。
流华卫家一个典型的政治投机家族,每一位诸侯手下几乎都有他们的人,而且地位颇高。
卫家从不将赌注押在同一处,也从不向谁真正俯首称臣,所图的,唯有确保
家族能在风急浪险、四方云涌中绵延长存,笑到最后。
不管谁得了天下,卫家都有人能成为开国元勋。
仙洲众多世家门阀,便是这样一代代以王朝为棋,以诸侯为弈,图存图强。
王朝易逝如流水,而世家永存似高天。
唯一的例外,可能就是谢氏家主、谢兰亭的老师谢展颜。
她野心昭昭,又想为苍生请命,要的不是家族统御一隅,万世长青,而是要生死豪赌,赢整个天下江山如画。
卫玉温跟她对酌了一杯又一杯,过去大半夜,还是没忍住问“虽然我觉得你的担心挺有道理的,但你就打算这么拖着不回复他”
“这,我也不太清楚”,谢兰亭神色中带着一丝迷惘。
“你最好跟他开诚布公地谈谈”,卫玉温中肯地说,“谈恋爱这种事,若是两方都云里雾里,彼此靠猜,迟早会出问题。”
“哥哥算无遗策,应当已经明了我的想法了吧”,谢兰亭沉思道。
卫玉温保持了战术性沉默。
正常人谁能想到,你还没成亲,已经开始考虑会不会让对方丧偶啊
不过,谢忱绝非正常人,且智如刀锋,谋划从未出错,他倒也无法揣测,只好选了个比较稳妥的回答“不管他能不能洞察,由你亲口说出,意义是不同的。”
谢兰亭有些意动,片刻后,还是摇了摇头“不妥。”
卫玉温终于放弃了劝说她,免得把自己气死。
他决定聊一些开心的话题“你听说了吗,最近有一件特别好笑的事发生了。”
“我最近听过最好笑的事,就是你「奉旨拖稿」”,谢兰亭诚实地说,“可谓当代医学奇迹第一人。”
卫玉温握杯的手忍不住震了一震,好悬才没把杯中酒泼上去“不是是钟夫子的话本访谈,这两天有人趁着年底大搞评选,评出了一个「最糟糕性描写奖」,就颁给了他。”
谢兰亭本觉得好笑,转瞬又想到,上次钟夫子听墙角,也将自己和哥哥选为了新话本访谈的素材,顿时笑不出来了。
“我回头会劝一劝他的”,她叹气道。
眼看窗边天色泛白,卫玉温问她要不要来点热乎乎的早餐。
谢兰亭挥挥手“不,我准备回家吃饭。”
卫玉温一向知道,谢忱在她回来期间,会将所有的侍从下人都赶走,以免打扰,不由奇道“你家哪来的饭阿忱会做饭吗”
谢兰亭迟疑地点点头。
“味道如何”卫玉温好奇地问。
谢兰亭想了一想,委婉地说“有潜在的见到神明的可能。”
卫玉温垮着脸道“你可以直接说吃了会死。”
“所以是我做饭”,谢兰亭一摊手,“你家有什么食材吗,让我带点走。”
卫玉温欣然同意。
他是仙洲最顶尖的法术大师,也是至尊中唯一一个不修灵力,只修法力的人。
所以,卫府也放了无数的空间延展咒,层层叠加,谢兰亭跟着他拐进膳房,感觉自己犹如置身于一座巨大的迷宫。
她四处转转,打开了一扇保鲜法阵。
砰,一条鱼迎面甩尾而来。
错了,不是这个。
她又打开了另一个法阵,只见一堆烤串在炉子上冒着烟。
一只色泽金黄、甚至还流油的烤鸡,正抬起爪子,奋力将身上的调料抹匀。
觉察到了她的注视,这只烤鸡转头挥了挥爪“嗨”
你还是继续烤着吧。
再打开一个,发现里面是一些蒸得香甜软糯的糕点。
“这个总可以了吧”
卫玉温陪她
熬到现在,困得不行,打了个哈欠问。
“不行”,谢兰亭将糕点捏起一块看看,断然拒绝,“拿别人做好的食物投喂哥哥,太没有诚意了。”
“是是是,你最有诚意”,卫玉温敷衍道,“你有诚意,到一半丢下人跑了,我都有点同情他了,要不要为他准备点清心降火的药”
谢兰亭懒得理他,拂袖而去,还带走了一袋薄饼粉,和若干的灵桃灵果。
她决定做一份好吃的水蜜桃甜饼。
谢府占地甚广,还是当年她老师谢相在世时的那一座。
然而,当年的人都不在了。
谢兰亭在一片黑夜中独自往回走,忽然就有了那么点叹息的意味。
谢相生于江东,后来才来到祈国北境,一生都想要统一南北归乡,而不得归。
所以谢府的设计布局,也是全然的烟雨江南建筑风格,一片亭台楼阁,灵山秀水,以阵在冰天雪地中,维持着这一片飞花细柳,锦绣春色。
谢兰亭走过凌波桥,闻溪楼,弄月庄,浥波小院,还有很多很多如诗如画的地方。
远处,雪山苍茫巍立。
天晴时,无数色彩缤纷的琉璃瓦映着日光,深深浅浅,瑰丽炫目得如同一梦,别提有多好看了。
然而到了夜晚,雪山的轮廓苍茫深沉地倾压过来,抬眸一瞬,就是万古寒凉。
从前大家都在,夜间灯火通明,说笑声、琴声、念诗声、翻动纸页声、舞剑破空的锐利声音,交织成一片,热热闹闹,自然不觉得有什么。
可如今,每一间屋子都是漆黑而凝固的,沉默如永夜,像是一座座无声无息的墓碑,永久地长眠。
十年前,瑶京谢氏,满门尽灭。
檐下的铜铃不曾锈蚀,还在风里发出阵阵清响,如同一句句“归去来兮”。
但它的主人们,却再也不会回来了。
谢兰亭一个人静静走着,走过每一处,都会感觉相关的记忆在渐次浮现上来,如同海浪层层叠叠,几乎将人淹没。
哥哥的房间,又在谢府最深处。
她忽然无法想象,他是怎么每天下朝后,都一个人走过这条路,穿行过那些梦寐般的旧时光和回忆,再回到同样冰冷无声的屋子里去的。
天色微茫,这一夜到了尽头,行云过尽,星河鹭起。
重帘将流光遮得严严实实,谢兰亭立在哥哥床边,静默地注视着他,眸光缓缓拂过他殊绝如画的眉眼。
小月亮睡得有些不安,双眉微蹙,轻颤的眉峰坠落了一片薄如蝉翼的微凉光影,细碎清莹,像松风竹雪吹过,雪满瑶台露碎。
他看起来好单薄,白玉细腰,似乎一只手就能握住。
谢兰亭倾身,在他眉间很轻地吻了一下。
这个吻并不带有任何欲念,只是像惊鸿照影般,在温柔明净的湖心碧波轻轻一点。
她这一刻,也确实什么都没想,只是感到了一生中少有的安宁。
好像经年的戎马征战刀光剑影,嘶流高风潮落征帆,帝业争雄事,急雨擂战鼓,就是为了这一刻东窗深阁,可以守着一人,听一听春意阑珊,摇影风凝,一晌心上花开的声音。
室内,明灭的火光烧得温暖如春,光影簌簌跃动着,流转在案上,泛黄的纸页被轻轻吹动。
睡前她翻阅过的天帝手札,正停在这一页。
陈阶青写道
“平生从不信神,十年求签,十年为卿求得此生皆上上签。”
谢兰亭扫了一眼,心想,我也要哥哥一生平安顺遂上上签。
她坐在榻边,沉睡的人仿佛感知到了她的气息,眉宇悄然舒展开,犹有冷香浮动。
好看。
是她的小月亮。
谢兰亭盯着哥哥出神,仿佛被吸摄了心神一般,低头在他颈间咬了一口,牙齿微微使劲,留下一个属于她的、艳如芳菲的烙印。
然后慢吞吞上移,咬住了他的唇。
她明明没有喝很多酒,却觉得很沉醉,想要变成一只毛绒小熊,快活地在云端里打滚。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眼睫细微地颤了颤,似有醒来的迹象,谢兰亭顿时如梦初醒,一下子放开他,溜到厨房去了。
她这次有了些长进,挥挥手,幻化出了一只灵魂小狮子,让它留下了陪哥哥。
“你在这里等着”,她吩咐道,“照顾好哥哥。”
“好吧”,黄金小狮子一甩尾巴,把自己吊在天花板上荡秋千,“我想吃蓝莓薄饼。”
“没有”,谢兰亭冷冰冰地拒绝了。
小狮子大惑不解,毛绒绒的脸皱成了一团“怎么会没有呢将军,你手里不是正拿着薄饼粉吗”
“这是给哥哥的,又不是给你的”,谢兰亭无情地将它推了回去。
她来到厨房,打了个响指,控制火焰升起来,然后让一把菜刀在空中乱飞,将水果们一一切成小块。
最后一滴蜂蜜汁也被浇成了一颗小爱心的形状。
“完美的杰作”,她赞叹道。
谢忱醒来时,正霞光盛放。
阳光穿窗而入,倾洒在他清寂的眸底,光影千叠,如同澄净的烟岚流云,交映于一面古镜般的深水之中。
他抬起手,对着日光,素白的指节被映得近乎透明,掌心的仙凰印如同烈火般燃烧着,却又不会伤到他分毫。
好温暖的感觉。
十年了,谢府也会有那么温暖的日光吗
就仿佛,长久以来积压在骨子里的寒凉终于褪去了。
仙凰印带来了那么多的热度,多到,就算一个人独行风雪中,也像是怀抱一团火焰,催开了繁花如许。
他轻轻抚摸着腕底的红痕,回忆起昨夜的场景,似有些无奈,弯了弯唇角。
想见她。
但室内一片空荡荡的,并没有人。
很快,一阵毛绒绒拂了过来。
谢忱侧身看去,发现枕边蹲了一只黄金小狮子。
这是一只神气活现的小狮子,看起来威风凛凛,眼睛大而有神,穿着和主人一样的银甲红披风,腰间还挂着一把小剑。
总之,超凶的。
“是你啊”,他轻笑着说。
声音微微沙哑,就像溪水簌簌地流淌过山涧,万般天籁,别样的动听。
黄金小狮子立即推给他一杯水,看他端着慢慢喝完,而后尾巴一荡,晃晃悠悠地缠了过来,在他纤细如玉的手腕上打了个结,打算就这样挂着不走了。
谢忱伸出手,它便很高兴地在他掌心蹭了蹭“你的主人呢”
小狮子努力思考了一会,觉得他身上因为仙凰印有了谢兰亭的气息,也可以算作半个主人,就抬起爪子,在他眉间拍了拍。
“是你”,它嗷呜嗷呜地说。
谢忱莞尔,又换了一种问法“挽之呢”
于是,小狮子叼住他的衣袖,扯着他来到了餐厅。
谢兰亭正在研究怎么摆盘,沉思到底是将蓝莓摆在小爱心的中间,还是沿着盘子摆一圈。
她满心纠结,不知道等一下该怎么面对哥哥。
可是,当她真的一转头看见哥哥,见他轻袍缓带,倚门而立,霞光一抹若琉璃俊秀地点上眉间,她就什么都忘了。
“哥哥”谢兰亭高兴地扑过去,“我好想你呀”
谢忱很自然地展臂接住了她。
她像猫咪抬爪拨
弄毛线球一样,手指慢吞吞地划过他颈间。
那上面布满了吻痕,细细碎碎,将雪白的皮肤染成一片娇艳的色泽,她看着看着,伸手轻轻拂过,不觉脸颊发烫。
“我不是故意留下这么多痕迹的呀”,她满怀歉意地说,“可是当时”
她想起卫玉温所说的那句“推波助澜”,细细一想,哥哥真的一点也没有拒绝,甚至还在引导她。
“没关系”,谢忱在她唇上贴了一下,“我是你的。”
有这种好事,谢兰亭眼睛一亮,当即决定咬回去。
小月亮这种予取予求的态度,十分助长了她的嚣张气焰,她一路啃过来,直到某一个时刻,忽然停住,一动不动。
谢忱低眉轻笑,作势推了推她“挽之在想什么”
“哥哥身上好香”,谢兰亭温热的呼吸轻轻吹动他的发丝,用撒娇般的语气说,“好喜欢、好喜欢哥哥。”
然而,就在这一刻,一只黄金小狮子蹦过来,试图挤进他们中间。
“我也喜欢”
这是一只很笨的小狮子,走路都能摔跤,啪唧一下,在地上摔开了花。
它不肯放弃,毛绒绒地蹦起来,使劲往那里挤。
“嘿”,谢兰亭拎起它的后颈皮,一通龇牙咧嘴,“你来干什么,走开哥哥是我的”
小狮子也生气地看着她,手按在它的宝贝小铁剑上。它不明白,为什么主人好不容易放它出来一次,却不跟它一起玩。
是有新的宠物了吗
金色的尾巴蔫哒哒地垂在地上,要哭了。
谢忱温声道“挽之,你看一看,它好像不太好”
“它居然还敢不太好”谢兰亭气恼地说。
她定睛一看,小狮子已经快委屈成团了,终于有点良心发现“算了,给你一个小皮球,自己去玩吧,别来打扰我。”
好吧,知道主人并没有不要自己,黄金小狮子放下心来。
这个人又不能玩,哪里比得上小皮球。
它跑到边上,用尾巴卷起小皮球,一溜烟跑掉了。
“方才它是不是瞪了我一眼”谢忱微讶道。
谢兰亭闻言,在心中账本上又重重记了一笔,准备回头给小狮子洗个澡作为报复。
“别管它了”,她捏起一块水蜜桃甜饼投喂哥哥,过了一会,就笑着去勾他的手,“时候还早,我们今天要玩些什么呀”
和哥哥在一起,似乎永远也不会感到无聊。
因为,他实在是一个雅秀到了骨子里的人。生性浪漫瑰丽,又特别有生活之雅趣,虽身在庙堂朱楼,犹得见山川风物,一派纯然天籁。
谢兰亭在他身边,总能找到天底下独一无二的趣事可做。
什么诗与酒,花与月,琴与笛,什么静听松风,闲眠枕石,长观山海,都只能叫基本操作。
要蘸斜阳外的疏雨为墨,提笔倾洒,乱溅开满天星辰;
要在海面都凝结起来的深冬,跳进冰里,仰头看琉璃色的另一个人间;
要到外面宴游,满川潮声,一叶轻舟,夜半,梦里甜甜的柑橘都落满了霜色,睡到自然醒,新雪已堆满了船;
还要在灯火璀璨的长夜山巅,华灯万树前,轻轻一低首,烟云可以裁衣,江河可以佐餐。
这样才超棒的好么
谢忱微微莞尔道“不若来下棋。”
他取出一块完整的薄饼,用果酱在上面画好了一格一格的棋盘,又将一叠水果当棋子推过去“记住,你是石榴,我是蓝莓。”
“好耶”,谢兰亭一下子来了兴致,“我可以悔棋吗”
谢忱指着小石榴籽,
温声道“你可以吃棋子。”
谢兰亭决定再挣扎一下。
她自知若论棋力,一打自己加在一起,也比不上哥哥一根手指,只能从边边角角下功夫。
“哥哥”,她试图趁搭话的时候,把石榴棋子偷偷放进敌营,“除了薛载那事,近来京中还有什么大事吗”
“那便没有了”,谢忱淡淡道,“不过,此前卫玉温不想写字,找我要了一道旨意,从此就成了「奉旨拖稿」。想来,你去找他的时候,他已经告诉过你了。”
谢兰亭眼睁睁看着他落下手腕,扫平了一角的石榴棋子。
“”
为什么要提起死亡话题呢。
她不死心地追问“那其他地方总有大事发生吧。哥哥,我想听。”
谢忱以一种秀丽的姿态单手支颐,淡淡地说“都乏善可陈。晏国旧部动乱已平,西荒还是老样子,骆国为开疆拓土,忙着往西征战。姜国主新丧,并无子嗣,国内诸族正大打出手。据说,保皇那一派的人,正在大肆寻找姜国先皇散落在外的幼弟,暗图迎回朝中继位。”
谢兰亭微微沉默。
这个被迎回去的少年,就是日后一统江山,被称作“绝代英主,天命攸归”的新帝,孤月影。
说他不优秀吧,那当然不可能。
他本为江湖少年游侠,侠气惊虹,英风盖世。
虽出身市井,在民间巷末浪迹十九年,历经磨难初心不改,弓下皆是恶贯满盈、罪有应得之辈,无一条屈死之冤魂。
他这个人极重恩怨,义薄云天。
谢兰亭与他昔年在凌霄塔比试,大胜之,助他当场破境,孤月影很承她这份人情,在最为凶险的苍陵之战中,不远万里赶来助战,将生死置之度外。
他是一个人人都想要的、不惜两肋插刀的朋友。
可是,要说孤月影最后一统天下实至名归吧,谢兰亭心里又觉得不得劲。
且不说孤月影即位后,杀文官、烧典籍、屠戮士族,也不说他这个人做事随心所欲,想一出是一出,经常朝令夕改,搞得大臣百姓苦不堪言。
孤月影平定天下,是由南向北推进,能成功主要有两大因素。
一是依仗江东的富庶基建、沃土万里,由桓听一手缔造,二是得到了青霄营的练兵之法,助他缔造一支所向披靡的铁军,来自她。
若非她和桓听斗得你死我活,两败俱伤,能有他孤月影什么事
谢兰亭越想越气,觉得此次重来,绝不能再让他这样摘桃子。
“等绥地事了,我一定要立刻加九锡”,她气鼓鼓地道。
谢忱抬眸“为何”
岑寂就搁在她手边,光寒的锋芒隐于鞘中,一片凛冽。
谢兰亭手指拂过剑锋,轻轻地说“等加了九锡,让天子禅位,便可以准备伐姜了。姜是异族,在西南,有沃野之富,川岭之险,是各诸侯中最难啃的一块骨头,唯有趁其内乱而进兵。等灭了姜,余者已不足为惧。到那时候,你我并肩站在孤光山上,俯仰天地,人间沧海,十四洲并两百廿八城,千秋万世的不朽功业都是我们的”
“我想让哥哥与我一起,将这个天下一步步地握在掌心。”
而不是像前世一样,只能成为史册里的一声浩叹。
谢忱抬眸,注视着她眉间飞扬的炫目神采,抬起手轻轻一触。
谢兰亭捉住他的手,凑到唇边吻了吻,一边笑问“我哪里说错了吗,哥哥为何这样看我”
谢忱温柔地笑道“只是觉得挽之现在很耀眼。”
谢兰亭眨眨眼,十分骄矜道“也就一般般吧,再说,我什么时候不耀眼”
她又问这个计划是否可行,
谢忱却给出了一个否定答案。
“唉”,她顿时蔫了。
“挽之”,谢忱为她细细解释说,“但凡政权交接,必然伴随着内部动荡。所以,在周边局势暂时稳定前,你最好不要夺位,给别国诸侯以可趁之机。”
谢兰亭一想是这个理,悻悻道“好吧,便宜秋远山那小子再多当一段时间皇帝了。”
“不会”,谢忱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我欲废天子,立新君。随意寻个由头将其赶下龙椅,迁居别殿,待一两个月后将其杀死,再从秋家宗室里挑一个好操纵的推上帝位。”
一阵沉默。
谢兰亭从灵魂深处发出了质问“哥哥,你刚才不是说,政权交接会让政局混乱吗”
“可是他害过你”,谢忱看她一眼,“那便不能再留。”
这未免也太双标了。
但她却忍不住翘起了嘴角,兴高采烈地道“我就知道,哥哥就是这么地偏爱我,因为我也超级喜欢你的。”
谢忱轻轻地笑了一笑。
“其实这样也挺好”,她想了一会,也笑吟吟地说,“过渡时期,求稳为上等等”
说到这里,她陡然警觉起来“哥哥,你不会趁我不在,私自去做这件事吧不行不行,太危险了。就算天子是个瓜,扶不起的倒霉玩意儿,万一临死前突然反扑伤到你呢”
谢忱确然是这样打算的。
他要在挽之带着青霄营凯旋之前,为她扫平所有的威胁,肃清朝野,不留一丝尘埃。
“是,我想”
谢兰亭立即捂住了他的唇“不,你不想。”
她本想堵住哥哥嘴,不让他再讲,谁知谢忱一脸淡然地吻了一下她的掌心,她顿时就像被火烧一样跳了起来,指着他“你你你”了半天,竟然说不出话来。
谢忱浅笑道“我怎样”
“不,不怎样”谢兰亭恨不得夺路而逃,眼神望天望地,就是不望他,“你你你,不要转移话题,等我班师回来与你一道行事,朝堂局势何等风云波折,万一废帝计划有变,我可以以武力将他们强行镇压。”
谢忱并不想将她拖入这一方乱象变幻中。
但一低眉,就看见她的唇停在眼前,那么温暖,盈盈泛着一层水光。
“如果我不同意”,许久,犹如行云息影般的,谢忱轻轻垂下了眼睫,“我还能亲你吗”
天,谢兰亭心一跳,谁能够拒绝他呀。
“不”,她想笑,又在意识到的时候,一下子绷紧了脸,“因为我会有点生气,不想看见你受伤。”
谢忱眉尖微微一蹙。
“哥哥,我得保护你,不然我为什么要学剑,为什么当这天下第一”她从身后抱住他,指尖抚过心口那一道梦魇般的伤痕,许久许久,“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别总一个人在前面独行,得让我有点发挥的机会,答应我,好不好”
谢忱像梦呓般地,轻轻说了一个“好”字。
那些吻像火焰一样蔓延,止不住地让人颤栗。
谢兰亭指尖拂去他眼尾的一点水光,一低头,扫到了棋盘,不禁睁大了眼“哥哥,你是什么时候把棋子挪过去的太过分了,你怎么能用美人计”
谢忱倚着桌沿,神姿灵秀,似瑶林空花,眉梢淡抹地弯如远山“因为我擅长一心二用。”
“是吗,看来我比较擅长毁局。”
谢兰亭将薄饼棋盘撕下一角,裹着几粒石榴和蓝莓棋子,直接咔吧咔吧吃掉“好了,我吃了棋盘,我赢了。”
“是”,谢忱微微一笑,温声说,“你赢,我输。”
“什么嘛,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在心里笑我”,谢兰亭气恼地趴在桌上,“
从小到大,我跟你下棋就没赢过一次。早知道会是这样,小时候第一次见面,我就不应该叫你哥哥”
谢忱忽然警觉“嗯”
“应该叫夫君啊”,她忍不住笑出了声,带着一点捉弄成功的小小得意。
她想起了他们初见的时候。
小时候,谢兰亭刚来到瑶京谢氏,是个不折不扣的混世魔王。
这主要是因为,当时谢家的掌权人、谢相谢展颜,对她实在是没有什么原则可言。
谢相给她一对一补习了三个月,确认该打的基础都打牢了之后,就把她扔进了学堂。
她牵着小谢兰亭的手,送到门前,和老师再三叮嘱“这孩子初来乍到,若是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不要紧,你给她好好道个歉就是了。”
卢大师身为仙洲大儒,从未听过如此奇谈怪论“她做错了,还要我给她道歉”
“正是如此”,谢相白发如雪,负手而立,睨了他一眼,“你能教就教,若不能教的话,她可以回家跟着我学。”
“还有”,她又淡淡道,“她只能叫你卢大师,不能叫你老师、师傅、师尊,更不能跟你执弟子礼。”
卢大师似乎要昏过去了,但依然坚强地追问“请问丞相,这又是何故”
“因为我才是她唯一的老师”,谢相说。
小谢兰亭趁她聊天,抱着小乾坤袋,试图偷偷溜进教室,然后就被从背后一把揪住了衣摆。
“谢兰亭小朋友”,谢相幽幽地说,“你即将跟你的老师分别一整天。这在你不到四岁的人生当中,足足有一千分之一那么长。如此令人伤感的事,你难道不应该说几句好听的话哄一哄老师吗”
教室里顿时响起了一阵窃笑。
小谢兰亭看着她,一阵挠头,纠结得小啾啾都要飞起来了。
“那,再见”她试探着说。
“再见”谢相难以置信,“就只有一句再见”
“呵,果然如此”,她往后退了一步,满怀伤心道,“我就知道,把你送来上学就是一步错棋。世态炎凉,人心易变,现在的孩子过早地知世情,从来都只闻新人笑,哪知旧人哭,我的心都碎了”
小谢兰亭吓坏了,赶紧冲过来,蹦到她脸上吧唧一下“没有让你哭,我超喜欢你的”
“哦”,谢相把她抱起来,悲声顿收,一脸笑意地转过脸,“那你这边也亲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小谢兰亭亲完之后,觉得自己好像又被骗了一次。
于是,在谢相准备离开的时候,她使劲去拽她的衣角,“老师,我要吃沙糖桔不给就不准走”
谢相垂着头,跟这个只到腿高的小豆丁对视着,眼神漠然。
良久,她叹了口气“你这孩子,跟谁学的撒泼胡闹,真教人没办法。”
旁边人“”
可不就是跟你吗。
谢相从衣兜里摸出一把沙糖桔,数了数,恋恋不舍地收回了一半“我正被迫戒糖,一天的份额就这么多,只能给你一半。”
小谢兰亭不高兴地看着剩下的一半沙糖桔被收起来,伸手去抢“我的,我的,全都是我的”
正拉拉扯扯,外面又有一个小朋友挎着书包进来。
他虽然看起来和小谢兰亭一样年纪,但是衣服穿得端端正正,一丝褶皱也无,就连扣子都扣得整整齐齐。
书包也居中摆在身前,左边右边都一样宽,整个人看起来异常严谨。
唯有两只脚上的袜子一红一绿,大小不一,甚至还穿反了。
常言道,有病者,通常自小就有病。
这人正是小时候的秦楚。
“抱歉,借过一下”
,小秦楚作揖道,“这位妹妹,还有这位”
作为一个小朋友,他没有机会参与家中政务决断,自然也不认识当朝宰相。
乍看见一个白头发的人,哪怕面容年轻秀美,风华明艳,也还是按照常理来推断。
所以,他说,“这位奶奶。”
小谢兰亭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
完了,她在心中倒数五个数,五,四,三
“奶奶你叫我奶奶”谢相大怒,拎着他领子,把小秦楚从地上硬生生拔了起来,斥责道,“你睁开眼好好看看,我哪里长得像一个奶奶了你知道我每天花多少功夫护肤吗,花多长时间锻炼吗,你现在居然喊我奶奶”
后来发生了什么,谢兰亭不得而知。
因为,她趁着小秦楚拖住了谢相,赶紧摸走砂糖橘,飞快地溜进了教室。
第二天就听说,小秦楚受了巨大的精神打击,一病不起了。
他病好后,从此遇见谢府,隔三条街就开始绕着道走,绝不进门。
时过境迁,二三十年过去,直到今日,秦楚还是对谢府有着浓厚的心理阴影。
话又说回来,有谢相罩着,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小谢兰亭可以在学堂里横着走,过得很是快活。
直到学堂迎来了某一次考试。
她一开始,跟秦楚是同桌。
秦楚从小就博学笃志,门门满分,但还不知足,居然还想要更多分数。
有次考试,他自己在考卷上写了额外的问题,并且答对了,卢大师特别嘉奖他,便得了一百二十分。
转头他就来训小谢兰亭“瞧瞧人家,一百二,再瞧瞧你,大鸭蛋哪怕就是只写对个「答」字,我都能给你凑出一分你倒好,跟正确答案一个字都不沾边”
小谢兰亭灵机一动。
下回考试,她在每一个问题后面,都写满了“答”字。
生怕分数不够,还自己额外编了几道问题,也在答题区写了一排“答”字。
试卷发下来,好家伙,负一百八十分。
卢大师黑着脸训她“老夫传道授业三十余年,所教之人,属你最颠峰造极一共写了一百八十个「答」字,全都是错别字,是竹字头不是草字头拿好了,你的负一百八十分”
小谢兰亭挠头一笑“承让承让,都是各位您教过的各位前辈们给脸”
“滚”
卢大师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将她连人带书包扔了出去,“给我滚回家反思”
回到家,谢相也没有批评她,只是说,若在学堂不适应,就回家吧,我给你一对一辅导。
小谢兰亭顿时警觉。
学堂虽然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同学们个个都好玩极了。
整天板着脸的秦楚,身上能长出零食的殷若羽,懒得听课所以从头到尾都在数别人鼻毛的侯君娴
她暂时不是很想离开这些同学。
但谢相也不能让她这么耽误下去,干脆做了约定,下次考试,若没过关,就赶紧回家来。
于是,下次考完试出成绩,她特意在家焚香祷告,让小伙伴殷若羽帮忙看分。
她跟他约好,要是过了,上门时就跟她问好;要是没过,就去跟谢相问好,这样也方便她提前做些准备。
那天,小殷若羽一来,首先行了一礼“丞相好”
“哎,这孩子真有礼貌”,谢相笑眯眯地说。
小谢兰亭心一沉。
殷若羽又朝着旁边,像模像样地拱手作揖“谢二公子好”
“我吗”谢流景懵了一会,“嗯嗯,殷小公子,你也好。”
“朱颜君好”
“阿芷好”
“三伯伯好”
就这么说完了一长串,被点到名字的人纷纷懵逼。
殷若羽最后环顾四周,眼看再也找不到人了,便弯下腰,毕恭毕敬地从池塘里请出了一只小乌龟“谢府的小乌龟你好”
小谢兰亭眼前一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我到底多少分啊”
“哦,你有所不知”,殷若羽微笑道,“卢大师新改了算分的制度,这次大考,不是一次定成绩,而是前面每一次小考的累积,一共二十七次,你每次都不及格”
小谢兰亭当场昏了过去。
没办法,她只能收拾收拾,打道回府。
平心而论,谢展颜是天下最顶尖的政治家,一国之相,每天抽出半个时辰来给她讲课,其实带来的收益,远比在学堂里大的多。
而且,只要对着谢相撒个娇,她想几点起床,就几点起床,饭也有人送来,多快活啊
然而,小谢兰亭虽然无法无天,但在家里待久了,也有一些小小烦恼。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谢府里流行起了一种游戏。
众人把她抱在怀里,揉揉脸,投喂一些好吃的,然后像传毛绒玩具一样传给下一个人,继续抱在怀里,揉揉脸,投喂一些好吃的。
谢兰亭只是一个三岁多的小朋友,甚至还没有开始学剑,她能怎么办呢
就只能使劲龇牙咧嘴,一阵拳打脚踢的样子,却还经常被误认为是在跟他们玩。
“谢流景”她尖叫道,“你不要乱揪我头发”
鲜衣怒马的少年高卧在树上,嘴里叼着一枚竹叶“可以啊,那你先喊声哥哥来听听”
小谢兰亭坐在一根枝丫上,晃荡着脚,愤怒地说“绝不”
“可见妹妹还是有眼光的”,明灵未来的征南将军抱着一卷书,在一边挑了挑眉,“我说,你不如认我当哥哥吧,我比这家伙靠谱多了。”
“喂”,谢流景恼火道,“好大的脸,你姓谢吗,怎么也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吧”
明灵完全不以为忤“反正我以后也是要娶流芳的,怎么就不能算作谢家人了瞧你这态度,多生疏啊,完全不利于小舅子和未来姐夫关系的健康可持续发展。”
小谢兰亭趁他们吵架,准备溜之大吉。
冷不防,被两边一人一只手按住“认我当哥哥”
“认我”
“你是哪来的阿堵物,急着给自己脸上贴金你配吗”
“笑死,我不配难道你配想我谢流景文武双全,堂堂一代机械圣手”
“你小时候被狗咬过裤衩。”
“我开仙洲以器入道之先河,功在万世,受到人们的景仰,所造之物也流入千家万户造福百姓”
“你小时候被狗咬过裤衩。”
“啊啊啊住嘴不许再提狗那什么的事了”
两人大吵了一架,最后转过脸,目光灼灼地瞅着小谢兰亭“妹妹,你说吧,你到底认谁”
小谢兰亭“”
问题是,这两个家伙,她一个都不想要啊。
她使劲一挣扎,就从树上掉了下来。
二人吓得魂不附体,立刻伸手去捞她,却捞了个空。
好在下面是松软的草地,她没受伤,只是一下子摔了个屁股墩,有点疼。
“让你调皮”,谢流景好笑地把她拎起来,仔细检查了一下,“没伤到吧既然没事,现在可以说了吗,你想要谁当哥哥”
“对啊对啊,妹妹请讲”,明灵也星星眼地看着她。
哼,小谢兰亭生气了,这两个人好烦
“我才不要你们”,
她随手往身后空地上一指,“我要他。”
“你看都不带看一眼的吗”,谢流景转头一看,哭笑不得,“那边如此荒僻,哪有人阿忱你如何出来了感觉怎么样”,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手机用户请浏览 http://m.bisowu.com 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书架与电脑版同步。